不然也不會在看到對方的消息時,下意識蹦起來,磕在門上咚的一聲給大清早練太極的夏老爺子吓了一跳。
「周五放學後,學校南門。」
還有兩天。雀躍得像隻打滿的氣球,他又讀了兩遍那條消息,嘴角也高高翹起。
夏立沒有戀愛過,唯二的熱情都拿去寫作跟練拳,可惜滿腹文章,不知人情世故。一部懸疑小說裡作為串連全篇的線,主人公們的愛欲故事,讓他感覺前所未有的棘手。如今被宋漪領着一步一步探索,單方面享受,由嘴巴學習到手,食髓知味。他在心頭默念這個成語,耳根也跟着燒起來。
發完那條消息,宋漪拎上書包出門趕公交。
戴着耳機等在路邊,初夏的暖風,如愛人的手掌一般,拂起額前細細碎碎的幾縷卷發。他的思緒随着音樂左右放空。距離那件事,已經過去快要一年,每當覺得已經徹底忘掉的時候,都會被不同方式提醒着愈合不了的傷口,一個人孤獨地遮藏的醜陋的傷疤。
人生應該怎樣度過。小時候爸爸媽媽教過他,曾經笃信的老師教過他,在背後因為傳聞指指點點的人們也教過他。但他不再聽信這個問題的标準答案,而是自顧自地作答。他被世界抛棄了太多次,不會去在意世界的聲音。
他會繼續活下去,即便以最肮髒最不堪的方式。
早高峰擁擠的公交車停在眼前,宋漪輕輕呼出一口氣,跨了上去。
兩天時間在數本詩集與數部黃片中熬過去,夏立等來了周五。
一打放學鈴,他便夾上書包狂奔到南門外的大樹下站好,平複好呼吸,他開始構想與宋漪打招呼之後的第一句開場白。
好久不見。其實不算好久,隻有兩天而已。
要不要先一起吃飯。太幼稚,未成年人就知道吃吃吃。
傷口好一些了嗎。結合實際,适當關心,表達友好,非常不錯。
正分析得頭頭是道,清冷的嗓音突然響在眼前,「想什麼呢?」宋漪微擰着眉頭,湊上來看他。像突然打開的一罐汽水,甜膩的碳酸氣即刻散在空氣中。眼前的宋漪,與昨晚夢裡的宋漪重疊起來,同樣的距離,同樣得不真實。
「在想你。」嘴巴實話實話,把準備好的腹稿打得稀亂,突然的吐露讓兩人都是一愣。「是在想…在想你的傷口有沒有好一些……」夏立補上半句,注意到對方的耳廓慢慢粉紅起來,才遲來地聞到抑制不住的暧昧氣氛。
宋漪輕咳一聲,竭力平靜地回答,「好得差不多了。」接着把視線轉向遠處,擡手去攔不遠處開來的出租車。
兩人打車到了酒吧一條街,又在後面的巷子裡七拐八拐地繞到一家又小又舊的旅店。「夏夜晚風」,年久失修的燈牌下面是另外四個斑駁的小字,情人旅館。夏立手心出汗,在昏暗的門廊下面伸出手拉住了宋漪的書包帶子。
對方好像一眼便看穿了他的顧慮與緊張,輕聲地安慰道,「别擔心,這種小旅店不怎麼查身份證的。」果然如宋漪所說,櫃台裡的老闆娘接過兩百塊,用手指肚摸摸,随便地扔過來一把鏽兮兮的鑰匙,全程眼珠子都粘在手機屏幕上。踩着吱呀吱呀的木質樓梯上到二層,進了房間關上了門,夏立才靠着門闆放松地舒出一口氣。
錯了。需要緊張的事情還沒開始。
潮濕的樟腦球氣味鑽進鼻腔,頭頂的燈管嗡嗡呻吟,床上一片白茫茫,腳下的地毯上有一塊顔色不明的污漬,小房間裡的此刻隻有他們兩個人。誰也不會知道,誰也不會打擾。
他對上宋漪的眼睛,那裡是一面鏡子,他看見自己一動不動的窘态,急促強烈的心跳聲,陰郁地凝着的表情,還有小說裡設想的對白與情節,明明不相幹,卻不管不顧地湧現出來。
「衣服脫了,先去洗澡吧。」他聽見對方這樣開口。
作者:
有什麼問題可以提,下章小宋老師現場教學。
第07章啟蒙教學
他的缪斯在向他走來。
夏立從浴室出來,換宋漪進去。他坐在床邊等着,手裡緊緊攥着腰上圍着的浴巾,身後傳來水聲,淅淅瀝瀝的雨點落在繃緊的胸膛上,震得他心裡發癢。
找不到方向的眼神落在床頭櫃的數學課本上,剛剛他洗澡的時候,宋漪居然還有心情複習功課的嗎?
正拿起來,書頁裡夾着的一張紙飄了出來,夏立俯身撿起來,眼神擦過「成績單」三個字的時候,下意識地掃視下面的一長排數字。宋漪的成績很好,除了語文——極其荒唐的82分,大概隻有考試時睡着了來不及寫作文這樣荒謬的理由可以解釋。
浴室的拉門輕輕響了,他趕快把書放回原處,轉過身來,卻像看到美杜莎的眼睛一般石化得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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