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内,太子剛剛結束了與閣臣們的商論,打算先回宮一趟。不想,這時候白衣衛都指揮使上門觐見,說是有要事商量。于是,随着回宮的擡轎,太子在半道接見了趙輝。
“你是說,梁王已經抵京數日,而且還與僚屬見了面?”太子并不意外梁王的到來。若是不那麼趕快回京,他才覺得其中有鬼呢。“既如此,那就繼續派人盯着,京城裡的暗樁就那麼多,知根知底。”
“臣明白。”趙輝沒來得及走,就又被太子叫住了。“獨孤家女的事情,你不要調查了,家底清白,不用證明。而且……”
太子不清楚具體緣由,但想來昨天獨孤家女在養心殿留宿一晚,而且皇姐也留在了宮裡侍疾——這事情已經讓人議論紛紛,但也可能印證了自己的猜測,孝慈皇後陸氏,通過某種手段輪回轉世而來,成為了獨孤家的女兒。
至于太子為什麼知道這件事,除了和他早年不務正業看太多話本子外,還有便是對“老祖宗”的敬畏。老祖宗法力無邊,既然能“活”到現在,那麼讓一個人輪回轉世,想必不是什麼做不到的事?當然,對這件事,絕大多數人還是看笑話而來,太子有這個想法,隻是因為摸到些皮毛。
“把梁王調查獨孤府的那些暗樁、密探給拔了,少讓他插手這件事。”太子補充道,“他搞得那些小動作,真以為能瞞過父皇和白衣衛嗎?”
一想到自己的二弟,太子的頭都要大了,不老實還喜歡上蹿下跳,還在背地裡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若不是這些年父皇因病寬縱,他都恨不得要教訓這個親弟弟。當然,梁王是一個,其他的三個弟弟亦是麻煩。
回到東宮之時,太子妃馮麗萱從内殿迎了出來,看臉色是睡了一陣不錯的午覺。許是年紀稍大的緣故,太子妃這幾日嗜睡多困。
若不是禦醫的診斷表明她沒有太大的問題,太子還以為自己愛妻的身體出現什麼大問題。不過也四十五歲的人了,太子也常勸她不要操勞,為父皇侍疾是兒女本分,但不能把自己也拖垮了,那樣亦是不孝。
“太子殿下,母妃從祠堂裡出來了,這事兒你知道嗎?”太子妃提起了一件事,說來自己的婆婆,也就是當今的陸皇貴妃,實在是一個不太好相與的人物。作為當今豐國公的姑姑,給人一種“笑面虎”的感覺。太子妃馮麗萱,不适應與皇貴妃的相處,但長輩為大,不得不以禮相待。
“這事兒我還真不知道。”太子撓了撓頭,最近忙得殿試和局部的賦役改革實在是太緊湊了,内宮之事,除了廠衛向自己彙報的獨孤姑娘,他還真不了解多少。
想來,從皇帝病重那日算起,自己的母妃便居住在祠堂裡了,成天燒香拜佛,以求天意,祈禱陛下的康健。怎麼說呢,皇帝、太子都不信這玩意兒,但皇貴妃很是執着,也就随她去了。“這樣吧,萱兒先代我前去慈甯宮一趟,向母妃問候請安。這裡我還有些事情要做。”
“那你可得趕緊,你知道母妃的脾氣秉性,實在是有點……”太子妃止住了話頭,生怕這番言論被有心人傳了出去。
說陸皇貴妃不賢惠嗎?倒也不算。她對諸位皇子公主管教的很好,但規矩多了些,喜好講究宮廷禮數。自世宗開始,宮廷的繁缛禮節雖然以令文存在,但皇室中人,少有嚴格遵守的;哪怕是皇帝皇後本人,也不願意遭到這般束縛。
那會兒,人們常說的“禮崩樂壞”,自世宗後期便已經開始了。特别是世宗、哲宗兩父子,是出了名的随性,當時因為這事兒遭到了不少士人的叱罵。
果不其然,當太子妃盡可能快步來到慈甯宮外的時候,陸皇貴妃那邊便有了怨氣。“怎麼,這些日子不見,太子妃的禮數是愈發的輕慢了。”陸皇貴妃沒有說話,而是她身邊的令嬷嬷接過了話頭,說話間有些陰陽怪氣。
聽到這話,太子妃渾身抖了一下,卻還是面帶笑容,表達了對皇貴妃的請罪。
“母妃是兒媳來晚了。兒媳之前等着太子殿下過來。”太子妃淡淡地說道,眼神裡也不知道流轉過多少個想法,覺得自己被老嬷嬷說了一通,實在是難過。但誰叫這是自己的婆婆?打不得也說不得。“不過太子殿下還有些政務要處理,得晚些才來,請母妃恕罪。”
這話,似乎是讓陸氏滿意了,于是幽幽道:“也罷,太子乃一國儲君,繁忙點好,至少說明他對這國事還蠻上心的。”
說罷,她便讓令嬷嬷取來了一份糕點,說是賞賜給太子妃;這些日子,太子妃為陛下侍疾,替自己做了不少事情,這算是一種犒勞。
“對了,陛下如今的情況如何?若是能起身來,也代本宮好好地去問候一番。本宮年紀大了,有些走不動了,還要讓兒媳婦兒麻煩了。”
聽到這話,太子妃連忙接過話茬,表示:“回母妃,父皇已經安好,如今身邊也有……有人照看着,請您放心。至于母妃的心意,兒媳定會幫忙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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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有些不對勁,馮麗萱決定打道回府,不能在這慈甯宮呆着了。隻是,馮麗萱沒能成功,反而是被令嬷嬷問了一事,不為别的,隻說皇帝的身邊人。
“陛下身邊有誰照看着?太子殿下,永清公主還是其他幾位王爺?”令嬷嬷問道。這話,看似容易回答,卻總有些坑在。
對太子妃來說,這些人都不是真正和陛下接近的人,唯有的是那位獨孤家的女兒——可她能說得出口嗎?萬一被皇貴妃給盯上了,怕不是又要惹出一堆是非來。陛下的妃子不多,能存活至今的年輕妃子,除了身體康健外,便是把這位皇貴妃當太後一樣供着,孝敬得周到。
“母妃,這自然是皇姐了。”太子妃借個由頭,把永清公主給推了出來。反正永清公主的确住在宮裡,那天還在養心殿的側殿夜宿,到不算是說謊。
隻是,她尚且不知道皇貴妃知曉獨孤若雪的存在;若是清楚,那自己和那位獨孤姑娘就有了麻煩。好在,皇貴妃并未多說什麼,隻是命人将太子妃打發了下去,連帶着那份糕點一起。
“這丫頭,真的越來越伶俐了。”陸皇貴妃平淡的臉上露出了幾分不屑,甚至有一種莫名的厭惡感。見到此狀,令嬷嬷連忙給皇貴妃安慰幾番,表示太子妃這不過是禮儀周到,但不懂變通而已,切莫為了小事而着急上火。是啊,皇貴妃陸若華都已經快七十,若是總愛焦慮子女,或因為其他事情急火攻心,那就沒幾年活頭了。
“罷了,反正都是二十多年的兒媳,不喜歡又如何?現在孫子都要長大了。”皇貴妃有些怄氣,“話說,太孫是不是已經二十有四了,怎麼還沒有婚配?”這話,不僅對着身旁的令嬷嬷說的,而且是對遠去的太子妃和沒來這裡的太子所言的。
太孫都這麼大歲數,居然還沒找到個合适的姑娘,這是要做什麼,準備将皇位送給旁系嗎?皇貴妃的心中多了幾分考量斟酌。
“回娘娘,太孫這些年一直為太子殿下巡撫江南等地,政令繁忙,的确沒有時間談論婚嫁之事。”令嬷嬷這話倒是實在。畢竟前些年皇帝病重後,大量的政務交由了太子,而例行巡撫之務,則交給了太孫和一幫禦史。
如今,太孫王廪雖然性格上着實讓人擔憂,但處理地方政務時,也雷厲風行,嚴打貪官污吏,對着那些江南的不法豪紳就是重拳出擊,雖然在官場上招緻嫉恨,但也赢得了不少正正直士人和百姓的肯定。若是把這惡紳脾氣改一改,太孫日後也會是個合格的守成之君。
但陸若華不考慮這些,她想的是怎麼幫助豐國公府,更上一層樓,與皇帝宗族之間産生更多的聯系。雖然早年曾想過給自己的兒子娶一門親事,比如自己的侄女,卻發現陛下早已經欽點了漢陽馮氏之女,如今的太子妃馮麗萱婚配太子;是一位美人不錯,家世尚可,是當地的紳商。
可偏偏,陸皇貴妃不喜歡這樣家境的女子,認為紳商再怎麼樣,不過是“會讀書的商人”而已。
但這門婚事當年已定,又是楚王爺推薦的人選,陸皇貴妃隻能吃了個閉門羹。倒是太孫,她或許趁此運作一下,與豐國公府的女兒親加上親,之後生個皇嗣——那自己與陸家,便能更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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