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好詩,好詩!可惜小王才疏學淺,不曾讀過這首詩。”言辭間頗有惋惜之意。你讀過才怪!杜甫生的時候,你的屍骸恐怕都經過生物圈的n個循環了。扳回一局,心情大爽。卓嘎的随身侍衛哈桑神色匆匆的走了進來。不愧是一等侍衛,雖然眉宇間藏不住的焦灼隐隐若現,但儀容禮數皆是無可挑剔。我在心中贊了句賓果,胡狼的手下還是很能擡高他的聲勢的。哈桑低聲向他彙報什麼,我則随手抽出一本書本背對着他們看。盡管我聽不懂他們的語言,瓜田李下,還是避嫌的好。“司姑娘”避嫌完畢,我也不必假惺惺的抓着這本十句話有九句不知所雲的《尚書》了。“小王有點事情要先行一步,還望姑娘見諒。”卓嘎歉意的對我略一點頭。“沒關系。”我溫和的微笑,點頭示意他先行。“那首詩,姑娘若是找到了,可否麻煩告知小王一聲。”“什麼詩?”我狐疑。“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哦,就這。還真是個實心眼,我若胡謅你也信?“當然沒問題。”我露出大大的笑容,送走了不速之客。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我怎麼會想到這兩句詩,心口某個以為已經結疤的地方又微微觸動了。不想不想,繼續看書。回帳的路上,我替商文柏收了不少牧民送給他的禮物。當年我高考志願沒填錯,醫生的确是個受人尊敬的職業。商文柏救過這一帶不少人的性命,還分文不取,很有先秦遺風。投桃報李的牧民們無論有什麼好東西都不忘給他留一份,開始時,商大夫堅決不收,但後來看牧民們大有一副“不收不行”,你不收就放在你帳外的架勢,隻好略為讓步,對我打着他的旗号私下收受“賄賂”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醫術精湛的商神醫恐怕沒領教過夜無隔宿糧的滋味,所以才能将身外之物看的極淡。這回我就收到了不少好東西,像這個形狀顔色都頗為奇異的笛子,那件用獸皮制成的毯子,還有一大堆吃的用的。估計他也不會要,為了防止浪費,傷了送禮人的心,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替他犯罪吧。這些東東全被我污墨了。跟卓瑪學習了一會兒青稞酒的制法,又練習了一套安神瑜伽,總算把自己逼出點困意來了,準備休息。古代娛樂設施太少,大多數人幾乎都是天一黑就睡覺。這讓習慣了十一點鐘熄燈前決不睡覺(讀研後,宿舍不限時供電睡的更遲)的我簡直無法忍受,幾乎夜夜躺在床上數小綿羊,結果羊長大了,剪毛了,毛都織成羊毛衫賣光了,我腦子還是清醒異常。長此以往,我必将神經衰弱。好容易開始打呵欠了,好幾日不見的商文柏登門拜訪。我忙喝了口酥油茶去去困意。“拜托,大哥,什麼時辰了,你還跑來。”酥油茶的效果比不上濃咖啡,我還是眼皮睜不開。不知為什麼,商文柏總是讓我覺得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在他面前就好像對着鄰家的哥哥一樣舒服自然,這大概就是人們所謂的“合乎眼緣”。深知說了也白說,他對我伸懶腰的不雅姿勢隻是微微皺眉。“我去藏書處察看醫書,但倉及大爺說那些書都被你借走了,所以我過來看看。”在書架上亂翻時無意間發現了不少醫書,都是現代已經失傳了的古籍。我突發奇想,既然因緣巧合讓我有機會看到這些前人智慧的結晶,我為何不依照這些資料完成一篇關于先秦時期及其以前中國婦産醫學的發展狀況及趨勢的文章作為研究生階段的畢業論文。于是興匆匆地捧着一摞書回來了,向自己緻意,真是好學生,未雨綢缪,研一剛結束就忙着畢業論文。可惜,到今天為止,這些書所起的作用僅限于催眠。“适應的蠻快的嗎,倉及大爺從不許人把書帶出去的。你這丫頭卻可以例外。”商文柏邊喝茶便和我閑聊,幸虧還有他跟我說說話,不然一年後,我的舌頭功能一定會退化。“那是,也不看看是什麼人,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我自鳴得意,人紅沒辦法。“撲哧。”商文柏一口茶全噴到書上了,嗆得他咳嗽連連。孤本阿,善本啊,我心疼得連忙用布吸幹上面的書,可惜已經污了大半。“你看看你。”不曉得弄髒了,這些書會不會折價。“對不起,對不起,不過下次我喝茶時,你别說笑話了。——想不到你也很愛書,以前家裡藏了很多書?”“藏書?拜托,你也不看看現在房價有多高,寸土寸金,哪來的美國面積放書。”至于愛書,一般般啦,我愛看懸疑小說和晉江穿越文,這些古書我也愛,愛它們的物質價值人民币。“你是說你家裡房子太小,沒地方放書。”商文柏是個善解人意的好青年,他自動消化了我剛才的話。額頭上疑似汗珠的東西心虛的冒了出來。“咳——我就是這個意思。”言多必失,司嘉洛,你說話别不再不經過大腦思考,幸好對面坐着的人是他,不是今天下午在書架前的那位。想到胡狼,我還欠他一首詩呢,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是啊,那聞舊人哭,軒,我在你面前哭了嗎?如果我哭泣着請求,你是不是就不會走。甩甩頭,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沒有什麼如果。我渴望愛情,但我決不乞求愛情;我可以愛的痛苦,但決不能愛的卑微。如果這份愛隻是出于憐憫,那麼我甯可不要。“嘉洛,司嘉洛,司姑娘。”商文柏輕輕點喚着我,“是不是又想起了什麼,别急,慢慢想。”裝失憶的後遺症之一,商文柏什麼時候都不放棄幫我“恢複記憶”的念頭,醫生的職業病。照例裝模作樣的頭疼。“想不起來了。”商文柏,你可不可以忘掉我“失憶”這回事,每次都裝頭疼也很無聊的。他沉默良久。“想不起來就别想了。不開心的事忘記反而好。”一切順其自然,忘掉所有不快。隻是,有些事記也記不住,有些人忘也忘不掉。疼痛的記憶永遠比幸福來的深刻些,一滴清水不能夠漂清整瓶墨汁,一滴墨汁卻足以染黑整杯清水。呼,不怕不怕,沒什麼大不了,我對自己擠出一朵微笑。“商文柏,我幫你保管了不少東西。你要不要看看你的寶貝。”“不用了,你要就給你吧。”他毫不在意的揮揮手,真真個“我視富貴如浮雲,我視金銀如草芥”。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外快全部洗白。東西還是那些東西,不過所有權更替後,怎麼看都比原來養眼,包括那個古怪的笛子都顯得很有個性,抓在手裡,觸感甚好。小時候唯一學過的樂器就是笛子,因為所有的樂器中它最便宜。每次姑媽家大我七個月的表姐抽抽咽咽的坐在鋼琴前糟踏莫紮特的小夜曲時,我都優哉優哉的倚着窗台發呆。大家族就是這樣,一家打孩子,全院都雞飛狗跳。我冷眼看姑媽抓着雞毛撣子緊緊跟在後頭,表姐死命四處逃竄,嘴裡還哭喊着威脅一定會把鋼琴燒掉。然後照例是瘦弱矮小的表姐敵不過身材高大的姑媽,像隻小雞一樣被拎回去丢在鋼琴前的的椅子上,斷斷續續的樂聲如少女的嗚咽夾雜着姑媽粗嗓門的叱罵擠滿了整個庭院。我在嘈雜聲中走向公用的飯廳等待開飯。父親向來很少着家,母親工作的醫院又人手緊張,幾乎整天都泡在病人身上,我就順理成章的變成了沒人管、誰看不爽都可以踩一腳的野孩子。媽媽沒時間照顧我的起居,一日三餐我都跟八字不合的奶奶搭夥,我得走快點,去遲了不僅吃不上飯還會讨罵。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我上中學寄宿,大家庭散了,從我記事起就不斷挑我毛病的奶奶也一夜間老了,每日端坐在門前縮着腦袋曬太陽,混濁的眼睛裡不複往日的刁狠。一直抑郁不得志的姑父突然官運亨通,一家人順利的搬進了新分的三室二廳的公房。這時候,表姐的鋼琴已經過了八級,姑媽對于自己的雞毛撣子的功績頗為自得,每次春節去拜年,我都會在滿堂賓客的“期待”中聆聽一遍表姐的考級曲目。一曲畢後,衆人贊不絕口;姑父每次升遷,稱贊聲就會高一些,稱贊詞彙的豐富程度也會水漲船高。姑媽在賓客不絕于耳的恭維聲中瞥見了我,大聲感慨可惜,說嘉洛這孩子如果從小就好好練習的話也不會什麼都拿不出手。母親投向父親的目光中多了絲怨意,後者卻仿佛什麼也沒聽到,繼續與自己姐姐家的賓客寒暄閑聊。我連忙甜甜微笑稱自己天生沒有音樂細胞,不像表姐遺傳到了姑媽的藝術家的氣質。找到了新話題的客人就開始将稱贊對象轉成姑媽,一時間,賓主兩歡。我依舊笑得一臉單純,好像我一直都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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