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拍拍自己的雙頰,逼出點不自然的紅暈;我暗暗寬慰自己,沒事,都過去了,皇帝也沒精力去要你一個小宮女的命,不然你怎麼還有命坐在這兒胡思亂想,早亂棒打死扔亂墳崗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呵呵,多少宮女白頭都沒見着皇上一面,你何德何能,居然承蒙聖上“垂青”,得以親口獨自一人聆聽他的“金口玉言”。想來我還是有些冷幽默細胞的,端茶進來的喜鵲就被我兀自挂在嘴角的笑容吓了一跳。“喜鵲啊,”我拍拍驚惶無措的小宮女的單薄的肩膀,“回頭能不能給我弄點酸梅湯什麼的,别老讓我喝茶。”小丫頭唯唯諾諾地退下,連連點頭稱是。接下來的日子我就安分多了,老老實實地躲在書房裡抄經書。其實在現代社會,我是公認的異類,年紀輕輕的女孩子,不愛逛街,也鮮少出去玩;可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古代女子相比,就又有了一定的差距,反倒成了她們眼裡愛瘋愛鬧的野馬。見我這些天都埋首書卷,佳顔還打趣說,野性子的烈馬什麼時候也套上了辔頭。我苦笑,借口太後的《法華經》老不還回去會遭人非議,還是早點抄完的好。結果弄巧成拙,水妃也覺得我的話有道理,囑咐我其他事暫且放下,一心一意地先把經文給抄出來。于是,我錯過了著名的桃花節盛會。南國信奉花神,傳說中百花神女座下有梅、桃、蓮、菊四仙子。以她們名字命名的四大花節也是南國的重要節日。一年之計在于春,中土皇朝最為重視的首推桃花節。每年的三月中旬,皇帝必将在宮中設宴大宴群臣,屆時平日絕少踏出閨閣半步的士族女眷也會在皇後的邀請下入宮同慶。當然,這些年來履行這個職責的人一直是皇太後,當朝天子自前皇後薨後,就不曾再立。太子母親出身普通的庶族官僚家庭,背景不足以母儀天下,其餘兩位産出皇子的妃子一死一閉,竟然三千佳麗都找不出合适的人選得以鳳袍加身。我想這古代皇帝選後也着實奇怪的緊。沸反盈天的喧鬧與聽風齋的寂靜對比鮮明,幸而我們三人都感受不到外面的繁華。偌大的聽風齋隻剩下書房裡苦苦掙紮于經書前的我,佛堂中敲着木魚念經的水妃和服侍在旁的佳顔。其餘的小孩,水妃一早就善解人意地叫佳顔出來吩咐放假一天,出去瞧熱鬧。“至于清兒,”她笑眯眯地側過頭,“想必你也放不下沒抄完的經文吧。”我放的下,誰說我放不下。可是,我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幾個小的一窩蜂地跑開,還得假裝毫不介意。春天花正開,鳥兒自由自在,除了我這個倒黴蛋。轉念想想,人多眼雜,萬一再叫我撞上什麼事豈不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當縮頭烏龜總勝過伸頭一刀,想想也釋然了,我專心緻志地繼續抄《法華經》。餓了,就用紙包塊糕點咬兩口;手上沾了墨迹,前前後後的洗手又怕水沾到紙上,弄糊了字迹,隻好潦草了事。栗子糕糯軟綿甜,就是吃多了會口幹。我随口吩咐櫻桃給我倒杯茶吃,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香茶就捧了上來。“小蹄子,今兒手腳倒利落。”我接過茶碗,笑道,眼皮子漫不經心地向上一撩。看見黑沉沉的笑眼,我一怔,手上一慌,碗就歪下去了。眼看着就要“銀瓶乍破水漿迸”,他長手向前一撈,碗就穩穩地坐在他手上了。“燙着了沒有。”我忙把茶碗從他手上拿下,皺着眉頭在燙紅的地方吹氣。“不礙事的。”他像是害躁般縮回手,臉上飛起一抹不自然的绯霞。我失笑,這小孩。轉過念,忙抓起正在抄的經文一看,臉色立刻變了。“看你做的好事!“我心疼地用宣紙小心翼翼地吸上頭濺到的茶水,還是糊掉了好幾張。“對不起。”他手足無措地呆在旁邊,伸手想幫忙。被我制止,别到時候越幫越忙。眼看着是沒救了,我把幾張污掉的紙揪成一團,憤憤地丢到了地上,也不知道抄經文多艱難。我狠狠地拿眼睛瞪他,突然間想起什麼,連氣也顧不上生了。“你怎麼到這兒來呢?”我緊張地朝窗子外左右望望,“我的王爺,你又不是不知道您不能來這兒,這要是讓旁人見到了還得了。出去,出去。”我擡手就要推他出門。“你别擔心,小乙子在外頭守着,不會有事。宴會上鬧得我昏頭漲腦的,我看二哥也退下了,就偷偷溜出來透透氣。嗳——别推了,好容易才避開他們,你就非得要趕我走?”言罷,可憐兮兮地用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我,濃密的睫毛忽閃忽閃。我不為所動,好生寬勸:“我的王爺殿下,您就别為難奴婢了。要是叫上頭知道了,還不是奴婢倒黴,您就可憐可憐我吧。”“說到底,你還是怕連累自己。”他的笑臉倏忽消失了,冷漠譏诮的寒意冰封了幽黑明亮的眼睛。“對!我是怕被連累,尤其是這種莫名其妙的連累。”我被他自以為是的語氣惹火了,笑容拉下,“王爺你高高在上怎麼會考慮到我們這種賤若蝼蟻的奴才的處境,您非要在這兒嗎?你到這兒來不僅解決不了你自己的問題,還會連累一大幫子的人。我們這些奴才本來就在最下面,聖上太後宅心仁厚,抵不過就是把我們攆出宮去,再不濟也就一死。可娘娘怎麼辦?王爺您有沒有考慮過她的立場,她才剛剛過了幾天安心日子,您就一定要這樣嗎?”“行了,我走就是。還從來沒有這麼不招人待見過!”他忿忿地一摔袖子,怒氣匆匆地走了出去。我歎了口氣,憊懶地靠在滕椅上,這小皇子沒幾天,怕是消不了氣。誰叫他一張臉長的那麼像我唯一的弟子,總是讓我忍不住有一種好為人師的沖動,看不得他遭罪。我把這歸咎為當年沒有遵守職業道德的報應。當初陳雨苑小朋友學業剛上正軌,林墨軒就軟磨硬兼地逼我把家教辭了,美名其曰“防止影響學業”。我不願意,我不想半途而廢,尤其是在陳雨苑開始逐漸信任我,把我當成朋友的時候。沒想到,他竟然自作主張幫我安排了很多社團活動,讓我疲于奔命之際不得不終止了兼職。為此,我跟他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争吵,氣的我整整三個多月沒搭過他一句話。陳雨苑在聽到我抱歉地說出決定時,冷冷地掃了我一眼,倔強漆黑的眸子裡情緒複雜到我的視線一沾上,就本能地畏葸地躲到一邊。他狠狠地關上房門,任憑我好話說盡也不肯開。我隻好對管家歉意地點點頭,心情沉重地離開了豪華的陳宅。我怎麼也沒想到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那個漂亮到嚣張的男孩子,第二個月,我偶然經過他家,碰到出門買菜的管家,才知道我辭職後沒兩天,他就辦理了出國留學的手續。“先生本來幾個月前就要送少爺走了,隻是司小姐來了以後,少爺似乎對學習有了些興趣,自己也不想出國了。加上夫人一直舍不得他走,就拖了下來。現在,司小姐走了,少爺不知怎的,又要出國了。先生夫人拗不過他,隻好放他去加拿大……才多大的孩子,那裡該有多冷……”我腦子裡亂哄哄的,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又似乎更加糊塗了。唯一清楚的是,我對陳雨苑這份愧疚是深深紮根于心底了。以後,惟恐再誤人子弟,我幹的兼職裡從未出現過家教。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現在人家不就殺回來了。好看的眉毛糾成一團,隔着窗子間的薄薄的空氣,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甕甕的。“對不起,清兒,其實我原先來就是想和你說說話,這幾天我來時你一直在忙着抄經書,都沒跟我說上什麼話。你放心,我就在這裡,不進去了,不會叫你為難的,你就陪我說說話,行嗎?”能不行嗎?人家一高高在上的王爺都這麼低聲下氣地跟我賠不是了。難為他找出這麼個理由,也可憐他這麼多年了,母親近在咫尺都不得一見。難得逮着這麼個機會想見上一見,還叫我不識趣地給攔下來。人家沒惱我整我治我,我就該燒高香了。我撂下筆,擡頭乜了他一眼,他正眼巴巴地盯着我,眼珠子轉都不轉。“進來,幫我搬張桌子出去。”他立刻就跑了進來,要不是書桌就挨着窗戶,我懷疑他會破窗而入。桌椅擺好,筆墨紙硯伺候,我把狼毫往他手裡一塞,“給,你寫。”“為什麼是我寫?”他不服氣地反駁,百般不情願地坐到桌前。“剛才是誰害我白抄了半天?”我涼涼地斜睨他。我沒膽子讓他進去見上月妃一面,但讀着自己的兒子親手抄的經文,也算是一種安慰。“你可抄認真點,飛龍走鳳的我可不要。”我事先打好預防針。“起碼比你的好看多了。”他毫不害臊地自我表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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