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準備問為什麼停到這裡,小汪就看到了在一群粗枝大葉的男人中穿梭的瘦高身影,是小劉。
小汪弄了半天才明白,小劉在的地方,是刑釋人員再創業試點店。裡邊賣花,外邊賣西瓜。
店鋪是有一家人的親戚調研的,這裡附近有醫院有學校,就是沒花店水果店,幾位刑滿釋放人員的家屬一合計,開了一家“鮮花水果”店,每個人家出了兩萬,沒出錢的先幹着,錢從工資扣。
雖然小汪不懂,這都是彪形大漢服刑人員的店,真的會有人進來麼?但想了一下,有專門的人看着,最起碼不會出什麼亂子吧。
小汪見到的小劉父親的時候,還挺驚訝的。挺禮貌地,完全不想别人口中那樣厚顔無恥。比小汪想象的年輕,走路一瘸一瘸,對小劉也算親切,外号劉瘸子,也很符合。
“小劉,将來等你學成了要給你爸爸看病啊。”店裡一位滿身肥肉的大叔來了一句,這位大叔姓賴,大家都叫他老賴。無期徒刑,最後17年提前放了。老賴說完,周圍的幾個人笑了,雖然這個笑,讓小汪覺得不懷好意。
小汪剛準備解釋,醫學專業是分門别類的,将來他們不一定分配在骨科,能不能看好未知時,就聽到小劉搶先道:“當然的,以後叔叔們有問題也可以找我。”
“哎,你看,我就說,老劉這兒子靠得住。哎,養個孩子真好啊,要是我女兒活着,我也能指望了。”老賴大笑着一把攬住小劉,似乎真的能沾到小劉好處一般,笑的前仰後合。也不顧手上拿着剪刀尖端差點戳到小汪的眼睛。
這個危險的動作,顯然也把小劉吓到了,連忙讓小劉出去幫忙收拾水果的人。為了不讓小劉擔心,小汪自動走了出去幫一個瘦小的老頭上西瓜。
小老頭是小店裡三個有家人的服刑人員之一,當年為了保護猥亵自己妻子的男人,錯手殺人,判了10年。小老頭的兒子沒出現過,老婆到是溫柔賢惠,管着店鋪的财務。傳說這個店鋪就是小老頭老婆牽頭組建的,本來沒有老賴,是老賴厚臉皮要加進來的。
“當年一腳把你女兒踹死了,該。”小汪身旁的小老頭忽然說了一句,吓得小汪一跳,看到老賴咧嘴一笑,才知道老賴殺人是殺了自己女兒。
“後悔死了,我女兒要是還活着,肯定被我嫁了,先不說彩禮,最起碼還有個女婿指望。哎呀,我女兒要活着,我就跟老劉當親家,老劉兒子這麼靠譜,我指望他養就行。”
老賴這人如其名的不要臉話,聽得小汪眼睛都直了,卻看到身邊的小劉,一臉淡定,繼續整理花,仿佛事情跟自己無關。更讓小汪三觀炸裂的,是小劉的父親,則在旁邊說:“你可以再去找老婆生一個啊。”
接下來,就進入了老賴的個人表演時間,他“正大光明”的高聲議論小劉,從“小劉現在一個月發的補貼有多少”到“将來能賺多少錢”算了一遍。
“咱們在獄中照顧過你爹,小劉你将來應該給我們養老。”老賴說完,餘下有人也跟着點頭。
“小劉現在一定存了不少錢,将來發不下來工資,可以讓小劉養咱們嘛。”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又是一陣哄笑。
“對啊,對啊,小劉将來會留到申城的吧,這個暑假去打工麼?工資寄不寄回來,寄回來老劉請客吃飯啊。”老賴已經不是得寸進尺,那是的寸進千丈,不要臉的能力天下一絕。
小汪不明白這群跟小劉八竿子沒關系的人,那兒來的勇氣,都在自說自話策劃着把小劉吃幹刮淨,這算是什麼天下大同的“民風”。但就是那一瞬間,小汪明白了小劉那句:“在很多人眼裡,孩子就是可以任自己壓榨的牲口”。
不由得感覺,和這些人比,自己過去埋怨父母“不理解自己”是多麼的矯情。或許這才是真實的世界父子關系,隻是小汪生活在象牙塔,不知道而已。
“有個兒子真好,不是自己生的也好。”老賴這一句,說給誰聽的,大家都很清楚。小劉瘸子聽到,不但沒生氣,反而笑了笑。
看到劉瘸子嘻嘻的看着小劉,别人越誇,笑的越開心,仿佛這麼優秀的兒子真是自己教出來的一樣,時不時還跟着誇一兩句。那樣的笑容,讓小汪生理不适,他想帶小劉離開,立刻,馬上。
小汪從沒想到,原來小劉身身邊想把他生吞活剝的狼,不止一條。
“哎,對了,小夥子,你家那裡的?來這裡幹啥啊。”忽然老賴調轉了話題,直奔小汪,并上下打探着小汪,吓得小汪也連忙低頭看自己的一身衣服,琢磨這眼前的老賴是不是能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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