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荃看她的眼神裡充滿了憐憫,嗟歎四姑娘實在可憐,這麼一朵孤花兒開在深宅大院裡,得不到庇佑也罷了,反叫人這麼作踐。如今事事隐忍,哪怕什麼都不去計較,熬到姐姐們全出了門子,也還是不得超生。謝家上下,沒有一個拿她當家裡人,将來都成了習慣,哪個不想着盤剝她,欺她一頭!
可清圓卻安然得很,幫着月荃把絲擰成一股,再架紡車繞到紡錐上去。這頭正忙,忽見老太太屋裡大丫頭匆匆過來,說:“四姑娘在這兒呢,叫我好找!老爺進園子了,老太太叫姑娘過去。”
清圓嗳了聲,放下袖子退出窩棚,穿過一道回廊,前面是老太太擺飯的偏廳。那偏廳又和上房不一樣,純粹的木作屋子,廊庑和成排的隔扇門都上了一層桐油,在日光下泛出原木溫暖的色澤。
她在台階前脫了鞋,跣足進小廳,朝裡瞧一眼,老爺已經到了,正和老太太坐着說話。長輩們跟前是不好随意出聲的,便納了個福,靜靜站在一旁。起初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最後才鬧清,原來老爺這趟從劍南道回來并不是承恩省親,是被停了職,眼下還在等候朝廷裁決。
謝老太太面沉似水,“咱們謝家百年大族,雖不及祖宗時候煊赫,卻也不能敗在你手裡。如今怎麼樣呢,想出應對的法子沒有?”
謝纾道:“母親稍安勿躁,兒子已托人在京師斡旋,使些銀子錢是小事,隻要把這回的風波壓下去,聖人念及往日軍功,必不會追究的。”
“到底要聖人跟前說得上話才好。”老太太歎息,“當初從幽州舉家遷到臨安,後來又在橫塘建府,看來大大失策了。咱們這樣人家,怎麼好離了天子腳下!人脈不去維系,一裡一裡就淡了,等出了事再有求于人,哪個真心替你解困?”頓了頓複問,“這回托的是什麼人,可靠得住?”
謝纾撫撫膝頭,其實也不太有把握,為了安撫老太太才一口咬定:“必出不了岔子的,是父親當年的門生,托他牽線搭橋攀上殿前司指揮使,好替咱們當面向聖人陳情。”
老太太沉默下來,半晌才道:“殿前司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沒有一個好相與的。那些人,吃人不吐骨頭,就算辦成了事,咱們的家私一大半要填還進去,隻怕還不止!”
可是又能如何,謝纾低着頭,幹澀地眨了眨眼睛,“都是兒子不周全,連累母親憂心。兒子也細想過,這種人光憑買通,恐沒有真心,到底要想法子攀上親才最穩妥。”
是啊,國家用過的和親策略,放到普通人家也一樣有用。沾了親便有了保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愁他沒真心。隻是這種親,哪裡那麼好攀,别說這類人大多狠絕,就說官職,殿前司指揮使和節度使同屬從二品,要結兒女親家,非有位高權重者任大媒,決計成不了事。
老太太複沉吟:“你可打聽過,那位殿帥家有沒有和咱們年紀相當的兒女?”
謝纾啞然失笑,“新上任的指揮使不過二十五六,哪裡來那麼大的兒女!”
“這卻難了,或是有兄弟姊妹,侄兒侄女也好……”越說越困頓,捶着腿道,“繞上一百八十個彎,也是無用功,這樣年紀,想必早就娶了親……”
“那倒沒有。”謝纾道,“他父親十年前蒙難,連累了一家老小。這次破格提拔,一則他辦事老辣,狠得聖人器重,二則也是為告慰他父親。不過母親想,這種人刀口舔血慣了,和尋常武将還不同,知道咱們有意攀附,恐怕……”
老太太忽然擡手打斷了他的話,笑道:“罷了,這會子先不說這些,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邊說邊站起來,沖清圓招了招手,“四丫頭過來,叫她們擺飯開席吧。”
第19章
謝家是大戶,很重規矩禮節,吃飯睡覺都有一定章程,因此一頓飯下來,清圓用得很拘束。
謝纾倒是如常,唯初見時有幾分愧怍,後來便也心安了。畢竟是自己的女兒,雖說早年讓她流落在外,也從未起過接她回來的念頭,但父女之間血濃于水,哪裡有那麼深的恨呢。如今孩子在跟前,這段親情就算磕磕絆絆,總算也續上了。他瞧着清圓的臉,恍惚還會想起她母親。她母親叫靳春晴,那麼柔美溫婉的江南美人,曾經是他每日急于回家的全部原因。
可是後來……後來太多的變故,他忙于公務,疏于内宅,不知一切怎麼就變成了那樣。出了人命,百般狡賴,隻會令面目更可憎。他那時是當真很喜歡她母親的,正因喜歡,失望過甚就産生極大的怨恨,不願意想起她的臉,不願意經過她住過的院子,不願意接納她生的孩子……如今時過境遷,再回想起來,恨也消退成了一段惆怅。老太太的書信裡屢次提起家宅不太平,想把四丫頭接回來,他也沒什麼可說的,都依老太太就是了。橫豎家裡不多這一張嘴吃飯,隻要阖家太平,還計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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