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串那佛珠,聞言倒是靈光一閃,将佛珠遞給她,“這個安神,你拿着晚上好睡些。”
知道這是雲鳴大師給他的法器,跟了他幾年時間,寶貝得不得了,京儀哪裡肯收,連連推辭。最後劉信陵惱了,直接将一串佛珠扔到她枕邊,一撩衣袍,走了。
京儀哭笑不得,隻得将佛珠收到枕邊,思忖着找個時間還給他。
夜色逐漸濃重,孩子們今晚由嬷嬷帶着不再來鬧她,她也就早早躺下。
以往每晚照顧完孩子後,她常常毫無睡意,隻在一片黑暗中愣怔地望着床帳。燈光在厚重繁複的床帳中投出深深淺淺的陰影,一如她心中那些黑黢黢的影子。
隻要她一閉眼,那些黑黢黢的影子便向她追來,窮追不舍,直到撲頭蓋臉地将她完全淹沒。
然她今晚,卻恬靜地沉入夢鄉……
多年不曾入夢來的場景,如今又一次出現在她眼前。
夢中的長公主曾站在這座高樓上感歎欄杆拍遍,她從前也曾在這座樓中玩鬧,如今,當她又一次站在此地時,竟分不出是夢境還是現實了。
她看了看掌心,粗粝不堪,溝壑縱橫,蒼老得了無生氣。心有所悟般地撫上面容,才發現臉上亦是蒼顔,這是她,又不是她。心底狂跳,有個聲音催促着她快步奔進樓中。
樓中仍是樓梯密密匝匝地直要通到天上去,她咬咬唇,提起裙子飛快往樓上跑去。這座高樓等待她已久,如今正在召喚她前來。
終于,她奔到高台,在那她曾經想打開,卻并未打開的閣樓前站定。
一口氣爬上如此高的樓令她氣喘籲籲,她握着那欄杆,指尖不住顫抖。那座小閣樓裡的秘密,也許藏着令她無法承受的秘密,但她已經是無所可失的人了,真相再是如何赤|裸裸,她也會坦然接受。
她終于推開那扇門,門内空蕩,隻有一座墓碑。
夫君季明決之墓。
墓碑在此地伫立千年,冷漠地等待她前來。是夢境中的長公主後悔了嗎?還是她李京儀後悔了,才有如此夢境?
眼前的場景頓時天旋地轉,所有事物都崩壞坍塌,隻有那墓碑上的幾字冷冷反射着月光,竟令她吐出一口鮮血來。
當鮮血沾上那座墓碑時,無數塵封的場景在腦中流轉回旋,她什麼都明了了。
原是三生三世。季明決替她死了,她活下來,卻是青燈古佛,寂寥一生。
季明決為她甘願自斷前程,甘願為她蟄伏後院,卻抵不過天命。
他死了一了百了,永遠活在記憶裡鮮衣怒馬,少年意氣的二十歲,隻有她殘老餘生,暮氣沉沉。
此時伸手觸上冰冷的墓碑,她仿佛看見少年郎君沖她揚起最鮮活明麗的笑容,輕松惬意道:“殿下,好好活下去啊,臣先走了。”說罷,打馬匆匆而去,殘紅夕陽漸漸淹沒他的身影,她愣怔在原地,了卻殘生。
眼睫輕顫,她茫茫然地睜開眼,才發現眼前仍是那沉重的床帳,少年的笑還在眼前揮之不去。她不必用手去觸碰也知,臉上一片冰涼,連同嘴角的濕膩和枕巾上的一灘鮮紅,提醒她那并非無稽夢境。
佛珠似乎被血濺到,竟隐隐閃着金光。她仿佛溺水之人捉住救命稻草,将那佛珠緊緊握在手中。頭埋在兩膝之間,除了她微微顫抖的肩胛,再無半點動靜。
她眼底澀然,連淚水都難以落下。這輩子她是赢家,但她沒有辦法不承認,她失去的實在太多了。
翌日清晨,一輛馬車自公主府出發,往着城外的稼軒寺飛馳而去。
做完早課的雲鳴大師并未像往常那般起身去喝茶,小沙彌正在奇怪師父這雷打不動的規矩何時改了,就見殿外匆匆奔進一個白衣女子,他再定睛一看,發現竟是長公主,吓得手中的木魚掉落到地上。
“大師!”京儀失态地撫着門框,喘着氣喊道。
雲鳴起身,輕輕扶着她在蒲團上坐下,笑道:“何事這樣匆忙?”
她手中攥緊那串佛珠,任由其上的梵文篆刻深深嵌入手心。她不敢有絲毫猶豫,她害怕一旦清醒下來,自己就退縮回那個軀殼當中,再也不願探知前世。
她不願,這輩子也這樣渾渾噩噩下去。
“此物可是大師贈與劉信陵?昨日他将此物轉贈給我,我竟……”
雲鳴極為耐心地聽着她訴說,當她哽咽到無法出聲時,也不出言催促,隻用那悲憫的眼光安慰着她。
指縫中瀉出幾聲支離破碎的痛哭,她終于顫抖道:“大師,我是不是虧欠于他……”她争強好勝一輩子,事事都要争辯清楚,隻有與那人的過往,三生三世都糾纏不清。
雲鳴默念一句“阿彌陀佛”,隻伸出手撫了撫她的發頂,“殿下的心意,何需旁人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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