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太君面色慘白,一臉頹然的呆坐在椅上,她知道皇後既然能這麼說,那這些事定然都是真的。
可就在方才,她在偏廳時,她幾個兒媳還給她傳了消息,說是陳雲佳看上了三皇子,可卻沒說是這麼看上的!但凡這陳家的人想起告訴她一聲,她也不會說下那些話啊。
陳老太君當下心底是又氣又悔,忍不住握着拳頭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她怎麼就給自己兒子們娶了這麼幾個蠢媳婦。
魏岚可不管她是如何的捶胸頓足悔不當初,冷聲斥道,“本宮若真讓她們留在凰兒身邊,那才真是害了凰兒。容本宮提醒老太君一句,本宮喚你一聲老太君,不過是見你年事已高,看在陳老先生的面子上敬你一分。但這不代表你就真能在本宮跟前端起架子來。”
“你隻是陳家的老太君,不是我封家的老太君。靜妃雖是你所出,但既已嫁入皇家,那便是皇家人。你隻能尊稱其一聲靜妃,怡兒二字你若是想喚,便隻能關上門在心底裡喚。凰兒二字也不是你喚得的,她是帝女,是大業的公主,下回見着了,記得尊呼一聲大公主。”
她站起了身,冷冷的睥睨着陳老太君,“記住了,莫要再讓本宮聽見老身二字。且學學你那些兒媳婦,民婦二字也不是多難學。”
“來人,送陳老太君去靈堂,想來陳家幾位夫人和姑娘,也很是想念自家婆母奶奶了。”
命人将陳老太君送出去後,魏岚心頭的怒氣總算是平息了許多。她想起方才自己因着生氣聲音大了些,有些擔心大公主有沒有被吵醒,于是便打算進内室裡去看看。誰知腳步剛轉到外廳,就見着屏風後有一道人影慌張的往後躲去。
“……凰兒?”魏岚眉頭微蹙,輕喚了一聲。
大公主正欲跑回床榻上的腳步一頓,猶豫了片刻,才低着頭從屏風後轉了出來,擡頭怯怯的看向魏岚,屈膝行了一禮,讷聲道:“凰兒見過母後。”
魏岚不禁揉了揉額角,但還是語氣溫和的柔聲問到,“你是何時醒來的?方才的事……你都聽去了多少?”
“……從外祖母與母後說想要幾個表姐妹留在宮中陪凰兒開始,之後的話凰兒全都聽到了。”
還真是挑着關鍵的全聽了去的。
“那你是怎麼想的?凰兒可想讓她們留下?”魏岚緩步走到了她的跟前,“你若是想,那母後便允了你外祖母。隻是給陳家姑娘指婚這事,卻是不可的。”
大公主連忙搖頭,言語誠懇的回到,“不用,凰兒不要她們留下來。”
似是怕她不信,大公主抿了抿唇,沖着魏岚咕咚一下就跪了下來,仰着小臉認真嚴肅的繼續說到,“母後不必顧慮凰兒。外祖母的心思,凰兒是明白的。若是讓表姐們留在了宮中,那才真是害了陳家。”
在很早之前母妃就與她說過外祖家的情況,也提醒過她切不可對着外祖母和幾個伯娘輕易許諾,更不能與她們交往過密。像現在這樣保持疏離感才是最好的。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保住陳家百年基業不會一朝盡毀。
她雖不解為何母妃要這麼說,但還是将母妃說過的話謹記在心。
所以先前隻她與外祖母在時,外祖母提起要表姐妹留下陪她時,她才裝作沒聽着似的毫無反應。
原以為她這般婉拒,外祖母應該便不會再提了。可卻想不到外祖母居然仍不死心,甚至還如此大膽的與母後說出那些話。
尤其是在聽到母後說起陳家姑娘在靈堂的事後,連她替陳家臊得慌。但心裡更多的還是氣憤,想不到那表妹竟敢在母妃的靈堂上做出如此不知廉恥的事。
是以即便方才母後應允了陳老太君的請求,她也是絕不會讓陳家的姑娘跟在自己身邊的。
魏岚看她如此義正言辭,眼裡帶着抹欣慰的微微颔首,彎腰将她扶了起來,柔聲道,“你母妃确實将你教導的很好。隻是往後可不得再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了,讓你母妃泉下有知,豈不是要她走得不安甯?”
大公主微微紅了眼眶,垂着眸子輕輕點了點頭,低低的應了聲,“凰兒知錯了,凰兒隻是想趁着母妃還在,多陪陪她……”
魏岚看着她,就仿佛是看到了當年那個小小的自己。
當初父親和母親走的時候,她比大公主還要小上許多,初初見到他們的棺椁被運回來,還不能理解天人永隔到底是什麼意思。
隻知道爺爺和哥哥都哭得很傷心,她還從廚房裡偷了糖罐子匆匆跑到他們跟前,一邊喂糖一邊稚聲稚氣的哄着他們不要哭,說着爹娘隻是睡着了,不要吵醒了他們。
直到有一天夜裡守靈時她因着年幼受不住困,想要回屋裡去睡覺,哥哥卻抱住了她,讓她窩在他懷裡眯會兒就好,總之就是不讓她離開靈堂。
那年哥哥也不過才十歲,明明也很害怕很難過,卻還是要裝出一副成熟穩重的大人模樣,緊緊的抱着她,紅着眼強忍着哭意,竭力柔着嗓子哄着她:“小岚乖,我們再多陪陪爹爹和娘親……過了今夜,我們就要再也見不着他們了……小岚跟哥哥就在他們身邊再多陪一晚好嗎?”
魏岚還記得當時自己當時一臉不解的問哥哥,為何會再也見不着父親母親了。
哥哥隻說他們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而那個地方,是他們現在不能去的。
說這話的時候,哥哥終是忍不住哭了出來,淚水帶着溫熱滴落在了她仰起的小臉上,灼得她眼眶也跟着紅了起來。
她似乎隐隐有些明白為何爺爺和哥哥會哭得那麼傷心了。
後來到了爹娘棺椁下葬的那一刻,心底那種劇烈的鈍痛和惶恐,終于讓她徹底明白了這些時日大人們口中的陰陽兩隔,生死兩茫茫是何意思。
她的爹娘死了。
最愛抱着她喊我的乖囡囡的爹爹,和總是溫柔的幫她紮小辮兒繡小花兒的娘親,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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