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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餘光裡，宗杭在她對面站了一會，終于開口：&ldo;不好意思，你能不能擱一下筷子?我想問你一些事。&rdo;易蕭本沒打算理他，筷頭卻微微一頓。她想起很久之前，妹妹易飒能上桌端碗的時候，她教她餐桌禮儀：&ldo;吃飯不要吧唧嘴，不要講話，别人正吃飯，你找他有事，要先說&lso;打擾了，不好意思&rso;……&rdo;易飒咂巴着嘴，嘴上都是米粒，飯碗周圍也落得到處都是，跟豬食槽似的，還振振有詞：&ldo;為什麼啊，我嘴巴吃飯，耳朵又不吃飯，你說話，我耳朵聽，有什麼不好意思的……&rdo;易蕭火蹭蹭的，上手就擰她耳朵：&ldo;我叫你耳朵不吃飯!&rdo;易飒嚎得嗷嗷的，易九戈心疼，過來拉架：&ldo;她還小嘛，你别這麼沒耐心……&rdo;易蕭吼：&ldo;小什麼，三歲看八十，教不好了……&rdo;……易蕭緩過神來，筷頭壓下去，滿滿一筷子夾進碗裡，然後埋頭吃飯。宗杭猶豫了下，心一橫：&ldo;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現在為什麼這麼……怪?我血管怎麼回事?&rdo;易蕭當他不存在，吃得泰然自若。宗杭也看出來她存心無視他，索性放開了說：&ldo;那我走了，我要回家去，我怕我爸媽急出病來……&rdo;易蕭笑了一聲。她沒看宗杭，隻說了句：&ldo;你以為，你還是宗必勝的兒子嗎?&rdo;聲音不大，但屋裡一下子靜了。洗手間門後聽牆角的井袖腦子裡蓦地一懵，再一回思，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宗杭忍無可忍的大吼：&ldo;你什麼意思啊?我怎麼不是我爸的兒子了?&rdo;像是故意挑釁，易蕭筷子伸向那條清蒸魚，一插一挾一撕，把魚肚粗暴地開了膛：&ldo;想回家，可以啊。&rdo;&ldo;你怎麼跟人解釋這事呢?不怕人家把你解剖了研究嗎?萬一你又發了狂，沒控制住，把你爸媽給害死了，責任算誰的?&rdo;她把魚肉送進嘴裡，嚼爛了咽下，最後送了口粥，拿紙巾揩了揩嘴角：&ldo;你吃飽了，有力氣了，好好睡一覺，明晚幫我做件事，事成了之後，有些事情，我會慢慢告訴你。&rdo;想了想，又添了句：&ldo;也别思慮太過了，萬一沒睡好，精力不行，導緻事情做不成……那我就當你死了，自己從來沒救過你。&rdo;媽的，易蕭這女人簡直是有毒，全身都流毒汁的那種。說了那樣的話，還讓他&ldo;睡好&rdo;，他又不是超人。宗杭翻來覆去了一晚上，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去，睡得也不好，做了好多夢，每個夢都在回家，曆的艱險各不相同，但結局是一樣的‐‐宗必勝沖出家門，迎上來擁抱他，抱着抱着，忽然臉色驟變，狠狠把他搡開，歇斯底裡大吼：&ldo;不對，這不是我兒子，這個是假的!&rdo;那種絕望，比被沉湖還可怕。沒人叫醒他，他全程被噩夢纏裹，傍晚時分睜眼，長籲一口氣，頭一次覺得起c黃是種解脫。洗漱了出來，隻喝了碗粥，就被催着出門：井袖高紮了頭發、架了墨鏡，他卻要全副武裝，口罩帽子樣樣不落。從樓梯下去，一路到後門，門外停了輛破舊的灰色面包車，副駕上，一個中年男人殷勤地朝他們揮手：&ldo;這，這呢。&rdo;剛上車坐定，車子就開了。後車廂拆了排座位，很寬敞，但堆了不少雜物和包，最搶眼的是一個大鐵桶，裡頭堆滿了肥厚血紅的動物肝髒，天熱，這味道很糟糕，還引來了幾隻蒼蠅，在車裡亂嗡。宗杭拿手掩住鼻子：&ldo;這什麼啊?&rdo;那男人轉頭，熱情解釋：&ldo;是豬肺……&rdo;話到一半，易蕭冷冷瞥了他一眼，男人知趣地轉過頭去，不吭聲了。車子一路開出城外，上了土道，颠颠簸簸，從天色尚亮颠進暮色四合，又颠進黑漆漆夜色裡。宗杭被颠得犯困，歪在車座上打起了盹，昏昏欲睡間，聽到易蕭和那男人沒頭沒尾的對答。&ldo;是廢場子嗎?&rdo;&ldo;是，本來要轉新場子，還沒轉完。&rdo;&ldo;剩幾條啊?&rdo;&ldo;十來條吧。&rdo;宗杭豎起耳朵想聽，這對話又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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