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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還是坐着，右半邊臉腫得像發過了頭的饅頭，腫裡透着亮。馬老頭被這聲響驚醒，打着呵欠起來，走到一個大的漏縫邊撒尿。尿騷味裡帶了上了年紀的人才有的老人味，宗杭嫌惡地别開了臉。他現在隻一個念頭：盡快跟這兒的頭頭照個面、對上話，把事情解釋清楚，哪怕出點錢呢，也要趕緊離開這兒，壓根不是人待的地方。下午，外頭終于有了動靜。先是雜沓的腳步聲，腳步聲裡裹着絮絮人聲，再近點之後，宗杭聽出說話的是那個掰瓜的，語氣裡帶小心、讨好，另一個聲音雖然隻是&ldo;嗯&rdo;、&ldo;啊&rdo;，但明顯倨傲。這一定是頭頭，宗杭眼睛漸漸亮起，門鎖響的時候，他蓄勢待發，緊張得喉頭發幹。馬老頭眼神複雜地看着他。門一開，宗杭就撲了上去，打頭那人吓了一跳，下意識後退，邊上兩人搶上來，一左一右挾住宗杭，往地上一搡，上手就揍。宗杭不管不顧，手臂護住頭臉，依然聲嘶力竭說個不停，那些打好的腹稿，一句一句，比任何時候都清晰：他的姓名、籍貫、父母、護照号、身份證号、在暹粒落腳何處、誰可以證明……挨打也顧不上了，他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把一切說得明明白白。躲閃間，他聽到那人說了句：&ldo;先别打。&rdo;宗杭心頭騰起希望，他翻身起來，手腳并用朝那人爬了幾步，聲音都啞了：&ldo;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可以去查，打電話去吳哥大酒店，随便問誰，裡頭的工作人員都知道我。&rdo;直到這時，他才看清那人的樣子。是個泰國人，很斯文，微胖，儒雅，架一副金絲眼鏡，神色間居然還有幾分可親。他看向那個掰瓜的，用中文說：&ldo;蛋仔，怎麼回事?&rdo;蛋仔結巴：&ldo;猜哥，我……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們過來的時候，阿吉看到這個小子在喝酒，就跟我們說，這是馬躍飛的兒子，絕對沒錯。我想着多一個也好，就……順手帶來了。&rdo;猜哥皺眉，說，這個你要問清楚的，我也記得馬悠隻有個父親，沒聽說有兄弟。宗杭覺得有門，激動得臉頰發燙：&ldo;真的，打一個電話過去就行了，吳哥大酒店，什麼都清楚了。&rdo;猜哥和顔悅色：&ldo;這個你放心，我們會去問，如果真是弄錯了，會把你送回去的。&rdo;又吩咐蛋仔：&ldo;給人拿瓶水，臉腫成這樣，不好吃東西。&rdo;他們把馬老頭帶走了問話，宗杭滿懷感激地目送猜哥一行離開，如目送救世主。那之後，肥佬給他拿了瓶礦泉水過來，态度好像也變好了。礦泉水是小瓶的，通身高棉語，看不懂，牌子倒認識，angkor，吳哥。宗杭擰開蓋子，抿了一小口，清冽的甘泉水沖淡了嘴裡的血腥味，他有點欣慰，覺得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即便是綁匪，也有講道理的。傍晚時，馬老頭被放回來了，他沒太受罪，隻臉上多了幾塊淤青，但人比任何時候都精神，眼裡頭有奇異的光，坐不住，在屋裡頭走來走去。走了會之後，過來跟宗杭說話。&ldo;小宗啊，剛他們也問我了，我說你确實跟我們家沒關系，真是搞錯了。&rdo;所以呢，這種表功似的語氣是怎麼回事?我還得謝謝你?但他能作證，總還是好的，宗杭冷着臉嗯了一聲。馬老頭看了他一會，忽然像是打定了什麼決心。他咽了口唾沫，跪下身趴到地上，往門縫下看了又看。宗杭被他搞得莫名其妙，還沒回過味來，馬老頭已經湊到他耳邊，緊張得聲音抖，身子也在抖。他小聲說：&ldo;你别相信他們，你要做好準備，不會放你走的，假話。&rdo;宗杭怔怔看他，腦子裡有點懵。馬老頭舔了舔嘴唇，又回頭看一眼闆門：&ldo;販毒的，這些人販毒的，你自己想想，會不會放你走?自己想想。&rdo;宗杭結巴：&ldo;但是我跟他們又……又沒關系。&rdo;馬老頭說：&ldo;我剛被帶回來的時候，聽到那個蛋仔去跟猜哥說，網上有新聞了。你懂什麼意思嗎?你在這是外國人，你被綁架了，會驚動大使館的，新聞都報了，他們又是幹這行的，會把你送回去?用這想一想，好好用這想一想!&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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