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如此的狠心。
而除了心痛之外他也感到困惑。當年她嫁給他的時候孑然一身,她生意的根基都在江左,雖則他知道齊敬臣另給了她一筆錢讓她保護自己,卻絕不至于讓她在短短五年間積累下如此的财富。她的怡樓和金玉堂雖然進項豐厚,可要以一己之力行賄如此多的朝廷官員是絕不可能的;即便她真能辦得到,這麼多年他也不至于一點風聲都收不到。
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有人在幫她。
絕不可能是齊敬臣,他遠在江左,被大梁朝堂上的重重殺局困得分身乏術,他都自身難保了,怎麼可能再伸手到上京來幫她?
那究竟是誰?
沈西泠知道顧居寒的疑慮,而她當然不會告訴他,幫她的人是她的父親。
沈相的确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死了,沈家也的确早已化為塵埃,然百足之蟲即便身死,卻也遺留下了無窮的遺産——并不僅僅是銀錢,而是門路。
十年前沈相曾托門人舊仆将兩筆錢财轉交給齊嬰,那位老仆原姓龔,名叫龔峙,在将沈西泠托付給齊嬰之後便離開了江左之地,轉至江北隐姓埋名。
沈相生前遺願是妻女平安,而沈西泠那時雖被納入齊嬰羽翼之下,可也難保往後會否再次流離失所,是以龔峙離開江左後仍一直暗中關切着沈西泠的境況,并在五年前齊家事發、她遠嫁江北後再次找到了她。
那時沈西泠意志消沉,久久無法從當年之事中回過神來,而龔峙的到來于她而言無異于天光乍破。
她得知這位先生曾是父親左膀右臂,且多年來始終暗中關照着她,自然為此動容。而當龔先生聽聞齊嬰不僅對當年沈相所贈資财分文未取,還将自己的私産變賣用以為沈西泠謀生時,便不禁深為感慨,當時便歎曰:“沈相果然并未看錯,那齊敬臣确是值得托付之人。”
自那之後,龔先生便以一個尋常賬房的身份留在了沈西泠身邊,明面上替她料理着怡樓和金玉堂,暗中則将當年沈家通商的門路移交給她。
沈西泠原本是個與世無争的溫吞性子,即便幼時經曆生死大難也不曾更改本心,可五年前的那場禍事實在傷筋動骨,尤其因為波及了齊嬰,更在她心中留下了瘡痍。她不知花費了多少心力暗中經營着自己的這個無形的王朝,籠絡着不盡其數的南北商賈,他們中的大部分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為誰做事,隻是在得到利益的同時分頭依命給南北朝廷的各層官員行賄,既依附這些權力而生,同時又将其變成自己的犬牙。
财富永遠都遜色于權力。
然而,當财富膨脹到一定的程度,連權力也将不得不低頭。
沈西泠當然不會把這一切的原委都告訴顧居寒,她隻需要從他那裡得到一個結果,此時她眉目安定,落在顧居寒眼裡卻不禁讓他想起了齊敬臣。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與他如此相像。
甚至連坐在那裡與人博弈、乃至于掌控一切的神情都與他如出一轍。
同樣笃定,同樣平靜,同樣無所回避。
他心中實在痛得厲害,以至于有些失了章法,看着她感慨了一句:“西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還記得他們初相見的時候,正在上京某處熱鬧的街市,那時她是那樣幹淨,甚至會為了一個素昧平生的小乞兒同人争執、不惜舍出她自己也要護着比她更弱小的人,當她對他笑的時候眼中沒有一絲蕪雜,隻有清透,如同一場江左三月的煙雨。
可現在……
她在舞弄權術——甚至比這更糟,她在驅使利用權力,以實現自己的私望。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而沈西泠聽見他這一問,神情卻變得有些幽深。
她對他笑了笑,可眼中卻浮現更濃稠的哀傷。
“溫若,”她說,“你不會懂的。”
她的聲音有些空,眼神越□□缈了,眉頭益發皺起來,似乎想起了一些令她痛苦不堪的往事。
“我曾問過他,我是不是應該改變,是不是應該變得不擇手段,”她的聲音很低,“那個時候他告訴我永遠不要變,他說他會永遠保護我,他要我永遠幹幹淨淨的。”
這時她淡淡笑了一下,美麗而憂傷。
“他并沒有違背諾言,他一直在保護我,可是……卻沒有人保護他。”
“我永遠都記得五年前在朝堂上的那一天,所有人都被他保護得好好的,隻有他不停地受傷……我根本幫不了他,隻能眼睜睜看着那些人在他頸上懸着利劍。”
她的眼眶濕潤了,眼中含淚看向顧居寒,神情是那樣破碎。
她甚至笑了:“可你知道最讓我痛苦的是什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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