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流離很怕,她真的很怕夏墨會出事,别人都說她是天煞星,會克盡身邊所有的人,如果不是她懷孕的時候生活艱苦,勞累奔波,還營養不良,墨兒也不會一出生就雙腿癱瘓,還有心髒病。
墨兒從一出生就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四歲之前,每天都得靠藥物為生,每個月都得去幾趟醫生,每年都得做一次心髒手術,可即便如此,可憐的墨兒還是那麼堅強,每一次做手術,都是他先反過來安慰流離,“媽咪,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好的,做手術一點都不疼,媽咪别哭,要堅強。”
每當聽到那些,流離就痛徹心肺,她真恨不得老天爺把對墨兒的殘痛懲罰轉移到她身邊,傷在兒身,疼在娘心,這世上,哪個做母親的會願意看着自己的兒子承受這麼多痛苦?
“放……開……我……”夏墨氣若遊絲,奄奄一息,卻還努力睜開眼睛,他不明白,一向柔弱的莫流離哪裡來的力氣背起他。
從七歲那年當上尊王之後,他就沒有嘗試過這種死亡的感覺,沒想到,這麼快,他就能嘗試,可是,他現在不想死,他還有夕兒,還有孩子……
夏墨個子太高,莫流離根本無法将他完全背起,隻是将他的上身背在背上,雙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臂,不讓他掉下去。
他的腿掉在地上拖着,一路走來,鮮血溢了一地,留下兩條彎曲的血色平行線。
莫流離本來身體就柔弱,再加上被綁在火山下三個多小時,體力早已耗盡,她感到一陣眩暈,身子搖搖晃晃,可是她仍然堅持,一定要堅持……
這段路如刀山火海般難行,流離幾乎快要倒下,她的雙腿在顫抖,像柔軟的柳枝,随時都要折斷。
每走一步,都是竭盡全力,憑着堅強信念的支撐,腳踩在地上,烙下深深的印。
米色的外套滿是泥沙,柔順的長發混合着夏墨的鮮血濕漉漉的粘在頸上,眉頭凝結,眼睛微眯卻閃爍着堅強的光。
“墨兒,媽咪不會再放開你了,永遠都不會……”莫流離的聲音顫抖哽咽,帶着深深的懊悔和愧疚,難過的說,“媽咪欠你太多太多了,已經沒有資格再欠你,媽咪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裡……”
流離很無力,很累,可她的心裡卻充滿希望,好不容易一切都即将安定下來,墨兒和夕兒那麼相愛,還有了孩子,她不能讓這幸福終止,絕對不能。
趴在莫流離背上的夏墨的心,突然就觸動了,這些年來,說對莫流離沒有怨恨,那是假的,他始終記得那一年,莫流離用那種陌生和可怕的目光盯着七歲的他,憤然冷喝:“墨兒,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才七歲的墨兒怎麼能夠殺人?我的孩子怎麼會變成一個殺人狂?為什麼?”
當時,他很想說:“媽咪,我是被逼的,如果我不殺人,别人就會殺我,媽咪,帶我回家,我不要留在暗夜……”
可是,強大的自尊讓他冷眼相對,什麼也沒說。
後來,夏墨因為憤怒而要刺殺夏風,卻被莫流離死死抓住匕首,莫流離用自己的生命阻止他殺夏風,那一刻,夏墨徹底心寒了,後來,他甯願選擇跟神父回到暗夜,也不要再留在夏家。
可是現在,因為莫流離這固執而堅持的舉動,還有他愧疚的話,夏墨心裡的怨恨竟漸漸溶化了,他想起自己剛才對夏夜所說的那句話“任何時候,都不應該讓仇恨和偏見蒙蔽了你的雙眼,應該用透徹的目光去看對方……”
他開始漸漸明白母親的心裡,開始以她的角度去想事情,他終于明白,母親是不希望他繼續迷足深陷,所以才會阻止他殺人,她不希望他的心也變得邪惡,所以她一直用自己固執的善良去牽制他。
哪怕……被他怨恨。
漸漸,夏墨身體裡的血液幾乎全部流盡了,他的靈魂似乎都變輕了,思緒,飄向了九霄雲外,像神魂離體般,飄飄蕩蕩……
這一刻,尊王竟是一種解脫的感覺,似乎剛才被熾烈的炎陽烤得太痛苦,血液爆發了,他竟感到一身輕松,就像陽光下的泡沫,散發出最美麗的色彩,然後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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