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山焚盡(六)
晨光熹微之際,街道上硝煙已然散去,昨日城中大亂,今日自然不必早朝,商戶大着膽子出門修繕昨日損壞的店鋪,卻見有人騎馬過了禦街,直奔太學臨近的禦史台而去。
巳正時分,萬物初盛。
漸漸有人在街邊聚集,結伴往禦史台去一窺究竟——據說,昨日統兵進城、打着“承明”軍旗的将領,如今在禦史台前擺了一把花梨木椅,正在悠閑地喝茶。
先趕到此地的是得到消息的禦史中丞洛融,他本就對皇太子是否“死而複生”的消息半信半疑,到時隻見一绯色官袍之人在禦史台臨禦街的匾額之下端坐,十分閑散的模樣。
他的身後,飄拂着那面玄紅相間的軍旗。
洛融抹了一把汗,拾級而上,正欲垂手一拜,卻錯愕地發覺端坐其上的是個熟臉。
于是他将那一句“貴人萬安”吞了下去:“你……”
宋泠擡手為他添了一杯茶,笑道:“洛中丞,别來無恙。”
分明是一樣的面孔,甚至是他常露出的那個似笑非笑的神情,可一言出口,竟然真叫他感受到了一種隐隐的、居高位多年之人才會有的威懾——況且他認識那個聲音!
洛融在禦史台多年,陸沆受牽連死後才成為禦史中丞。天狩元年,皇太子第一次巡烏台之時,他還是個尋常的禦史,連頭都不敢擡,隻記得他穿了纏枝花暗紋的绯色襕衫,周身一股檀香靜氣。
朝堂上、祭祀典儀中,那位傳聞中的皇太子離他太遠太遠,真要說起來,他已經忘記了對方長什麼模樣,隻能想起他的聲音。
可面前這個人……
他知曉葉亭宴自入禦史台來備受皇恩,雖說最初衆人對他頗有微詞,可在皇後和玉秋實的幾次争鬥之中,他明裡暗裡周旋于皇帝與群臣之中,緩和衆人的關系,不知救下了多少人的身家性命。
但若他便是那位皇太子,今上為何會不認得他!
須臾之間,洛融心中過了千百種念頭,最後還是不發一語地垂手退到了一側,沒敢喝他倒的那杯茶。
昨日皇後下诏令百官進宮,擺明了是打算廢今上而重立太子泠,但隻有這一面印了“承明”的軍旗怎麼足夠,皇後多年來與政事牽扯太多,誰知她是不是打算假借傀儡篡政?
他們都在等,等那位“皇太子”現身之後,再做打算。
在洛融看來,此事真是千難萬難的——就算生得一模一樣,就算有他從前的聲音,他該如何證明“我”是“我”?
皇位是天命、是神器,牽涉廢立一事,自然該慎之又慎,文臣愛聲名如惜命,誰敢陪他擔“篡逆”的風險。
裴郗朝洛融看了一眼,憂心忡忡地道:“殿下,想來他是不肯喝這杯茶的。”
宋泠搖頭,仍舊是不慌不亂的模樣:“再等一等。”
他窩在座椅上,想起柏森森在進城前夜曾問過他,要不要恢複從前的模樣。
落薇當時
恰在身側,便搶話問:“當初易容經了蝕骨之痛,如今若是變回去,是否還要再經曆一次?”
柏森森老實地回答:“為你和邱姑娘易容時,隻需取用一些特殊的材料修飾五官、稍作改動,雖說與從前不甚相同,可若是至親至近之人,難免窺不出破綻。”
“所以,當初為了安全,我用了另一種法子為靈晔易容——我師門中曾傳過一種藥草,需先取此藥草,為他浸面三日,浸面時他會痛不欲生。待三日之後,我整骨添藥,才能重新為他塑一張臉出來。若想變回從前的模樣,便是同樣的一番折磨。”
落薇扣緊了宋泠的手,宋泠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在意我是什麼模樣嗎?”
落薇搖了搖頭,隻道:“不要再受苦了。”
于是他便笑起來:“放心,就算變回從前的模樣,他們也不會因為一張臉信我,真到那時,他們根本不必在意我是什麼模樣。”
“——我就是要頂着這張臉,讓他們認下我來。”
……
宋泠擱下茶盞,見禦史台前聚集的百姓越來越多,衆人盯着那面軍旗交頭接耳,似乎是在疑惑為何台上官員不跪。
難道這位“皇太子”是假的不成?
一位女子縱馬過市,穿過台下人群,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上台去,抱拳而跪,揚聲道:“民女蒙太子殿下與皇後殿下大恩,僥幸自金天詩案中生還,又自冤獄脫身,萬死不得報!”
她朝上首磕了兩個頭,随即轉過身來,有人認出了她,驚呼道:“這、這不是先前那位擊鼓鳴冤的邱大人之女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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