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心意相通,就不會因暫别而寂寞。
可劉藻卻覺得孤單,時刻都在想念謝相,難道她們的心意不相通嗎?這一年來,她們也是聚少離多,即便相見,也隻相望,連私下說句貼心話的時機都少有,但她卻不失落,謝相心中有她,她心中也全是謝相,她們心意相通。
可自議谥來,她們間的牽連仿佛越來越薄弱,謝相不贊同她所為,她也不願就此罷手,她們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劉藻望向大殿的角落,奏疏多得能将宣室殿淹沒,卻沒有一道屬了謝相的名字。她不來見她,也無隻言片語,劉藻不住地回想起謝漪那個隐忍的神色,心中痛如刀絞。
“陛下。”是廷尉寺的屬官。
劉藻坐直身,問道:“何事?”
“那兩名逆囚當如何發落,懇請陛下降诏。”
兩名逆囚便是攔駕狂生與那小官。劉藻早在當場便定了他們大逆的罪名。大逆之罪,株連三族。劉藻本該脫口而出,但話到嘴邊,卻又遲疑。說到底,他們不過是在主上行歧途之時,犯言直谏罷了,若是别的事,她恐怕不止不罰,還會嘉獎。
劉藻瞬間迷茫,但她不能讓人看出她的動搖,張口道:“羁押獄中,不得外釋。”
屬官領命而去。
劉藻在殿中徘徊半日,換了衣衫,往舊宅去。
她有數月,不曾給外祖母上香了。
到了舊宅外,便見丞相的車駕停在正門外。竟與謝相偶遇了。劉藻心下一喜,連忙入内,将近正堂時,卻又緊張。
她稍稍放慢步子,欲走得穩一些。
謝漪背對着門,立在靈位前。香已插入香爐,焚燒出長長的一截灰燼,昭示她在此處,已有許久。聽聞身後響動,她轉身望過來。
謝漪目色極淡,見了她,既不意外,也無驚喜,劉藻頓時覺得窒息,緊張得不知将手腳擺至何處。
檀香袅袅,香燭幽幽,老夫人的靈位像是在看着她們。
謝漪擡袖施禮,劉藻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道:“免禮。”
謝漪直起身,二人相顧而無言。劉藻有千言萬語欲說,到了謝漪面前卻又啞巴了。她們相顧片刻,謝漪回頭望了眼靈位,淡淡道:“陛下與老夫人叙話,臣且告退。”
她要走了。劉藻焦急,可挽留的話被卡在了喉中,怎麼也吐不出來。她隻能同樣冷淡地點了下頭。
謝漪看了她一眼,舉步而去。
她們背道而馳,真的越來越遠了。劉藻沮喪地站在靈前,連點一炷香的力氣都提不起來。外祖母不僅未能安慰她,反倒使她愈加心慌。
回到宮中時,天已黑了。殿中置哺食,劉藻坐在食案後,舉目望去,一點清冷。膳食精緻而豐盛,劉藻如同嚼蠟。她食不知味地咽了兩口,終是推開了碗。
胡敖見此,便甚擔憂,恐皇帝餓壞了,上前勸了兩句:“陛下再用一些,謝相若知陛下草草對付,恐怕又要擔心了。”
劉藻聞此,又坐了回去,硬是将一碗飯全部塞下去了。胡敖暗自松了口氣,劉藻望着空碗,卻像是把心都掏空了。
她幹脆走去椒房。
椒房殿收拾過,淡雅而不失大氣,謝漪雖未在此居住,卻處處都是她的痕迹。劉藻走到她們一起躺過的床邊,彎身撫了一下被褥。
她仍舊不願後退,與其拖拖拉拉,不如快刀斬亂麻,橫豎都要亂一場,不如早早地來,趁她年輕,還能有足夠的時間來收拾殘局。
劉藻如此說服自己,可心卻因謝漪的疏離遠去而愈加空蕩。她又望了一眼那同樣空蕩的床,斷然轉身往殿外去。
正旦前後的夜,尤其寒冷,大雪紛紛,北風呼嘯。
劉藻騎了馬,屢屢揚鞭,朝相府疾馳而去。相府大門緊閉,門子早已歇下了,被叩開了門時還揉着惺忪睡眼,見來人是她,當即睡意都散了,忙道:“小的這就去禀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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