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官們大松了口氣,謝相挺過去,他們的性命也算保住了,各自收拾刀具物件。
血染得到處都是,劉藻的手上也是,眼下幹了,還能感受到粘稠。宮人端了清水上前,在她身前跪下,将銅盆高舉過頭頂,請陛下淨手。
劉藻卻将目光落在那小小的刀上,刀上還沾着血,血間還黏連着少許碎肉。劉藻打了個寒顫。她轉頭看謝漪,謝漪昏睡,容顔憔悴,已看不出方才的失态掙紮。
宮人等了一會兒,不見陛下動靜,不知怎麼,竟倍覺驚惶,顫着聲,說了一句:“請陛下淨手。”
胡敖聞聲,擱下手中之物,走過來,一見皇帝,就覺陛下神色不對,忙道:“陛下洗一洗手?謝相還需陛下照料。”
劉藻這才醒過神來,将手擱入清水中。血立即就擴散開,從她的手上,漫入水中。
軍醫後怕不已,來向皇帝禀後續之事,他說着說着,又夾了一句:“幸而丞相以臂為陛下擋了刀,若是中了陛下軀體,縱然未傷着腑髒,也是兇多吉少。”
他說的是兇多吉少,其實是回天無力。就是傷在謝相臂上,方才也險些止不住血,刺客是沖着皇帝胸口去的,哪怕偏了一點,未傷到心肺,也無法解毒,光是止血,就萬萬做不到。
劉藻垂下眼睑,落在謝漪的臉上,道:“謝相救朕一命。”
軍醫聞言,頗為意外。
他原以為陛下将丞相帶入宮中,守在身前,是恐有人對丞相不利,到時朝局愈加混亂,謝黨衆人也想到這一點,故未向陛下發難,由她将人護在眼下。
隻是這兩日看下來,他總覺陛下待謝相似乎真心相待,并非隻為利益,而謝相能為陛下擋刀,也可見她忠心。
她們二人,好像并非外人看來的那般針鋒相對。
“之後如何保養,也賴卿多用心。”劉藻說道,目光仍是在謝漪身上。
軍醫想着,應當将陛下與謝相如何相處也告知衛尉,至少眼下,陛下與丞相是一路陣營。聞皇帝此言,他忙行禮道:“臣分内之事。”頓了頓,又勸道:“陛下也二日不得好眠,該歇一歇,以免拖垮了身子。”
劉藻也不知是聽進去了,還是沒有,随口應了兩聲,揮揮手,示意他退下。
殿中很快又空了下來。醫官們煎藥的,商議接下去如何保養,将餘毒清出的,全去了偏殿。
兩名宮人跪在地上,擦拭濺到地上的血液。
這一重難關,算是過去了。劉藻守在床前,令人取溫水來,親手給謝漪擦了擦臉,好讓她舒服些。
胡敖上前道:“時候不早,該進哺食了。”
劉藻允了。她恐宮人進出,帶進風來,吹到謝相,便去了側殿用飯。
廚下也知陛下這兩日必無胃口,膳食皆以簡單為要。哺食便有一道肉糜,剁得碎碎的肉,拌入米中,熬煮多時,炖得爛爛的,将肉香與米香揉和,再放些鹽,便極開胃。
胡敖知謝相毒已解,陛下心情想是寬解了些,話中也帶了笑意:“這肉糜滋味甚好,陛下多進些。”
劉藻點頭,也想多吃些,補足力氣,好好照顧謝相,便道:“呈上來。”
胡敖一揮手,一宦官捧着托盤上前,托盤中有一皿,皿中便盛了肉糜。
劉藻看了一眼,見皿中碎肉,神色登時一變,推開宦官,嘔吐不止。
接下去數日,劉藻都見不得肉,乃至連肉味都聞不得。胡敖犯了愁,劉藻倒不覺怎麼,安心照料謝漪,事事親力親為。
謝漪隔日就醒了,隻是比剛受了傷時,更為虛弱。劉藻在她醒時,與她說話,睡着後,就去宣室,看看太後與梁集又在如何鬧騰。
孫次卿是投機之人,他先投了丞相,眼下丞相才一傷,便立即轉投天子,怕将與人口舌,來日無立足之信,便不肯受了皇帝延攬。可他口上推辭,行動中卻時時與皇帝方便。
待聞說丞相解了毒,很快便可痊愈,梁集越加瘋狂,卻也無濟于事,他雖不至于落敗,卻因劉藻應對及時,也無法再進一步。如此僵持日久,不說謝相傷愈回朝,就是單單皇帝一人,也能尋機再行壯大,從而将他們撲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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