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蕭晨月輕輕推開房門,卻見蕭婉兒呆坐在妝鏡前,目光呆滞,雙眸淚光盈然。
“婉兒?”蕭晨月微微拍了拍她的肩,心下微感不妙。
蕭婉兒雙肩禁不住顫抖着,忽然轉身撲入她懷中,輕輕啜泣着:“姐姐,我不想嫁給什麼烏桓太子,我隻想留在姐姐身邊。姐姐!”
蕭晨月停在婉兒肩頭的手忽然頓住了,心頭一寒,原來她内心深處的惶恐不安,并不是錯覺。
“你……你說什麼?”蕭晨月震驚地看向蕭婉兒,霍然道。
她知道慕容梓羿素來不喜歡蕭婉兒,而婉兒的存在已成為他們之間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卻從未料到他竟可以狠絕至此不肯給婉兒留下半分退路。
他之所以留着蕭婉兒,不過是留着一招絕妙的棋。
蕭婉兒與她雖非一母同胞,卻也是血脈相連的親姐妹,蕭晨月亦是不舍得将她遠嫁,可她卻毫無辦法,甚至不敢去勸慕容梓羿,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婉兒踏上一條不歸路。
“姐姐!”蕭婉兒見蕭晨月呆愣着不說話,輕輕搖晃着她的手,語聲哽咽:“姐姐,婉兒知道錯了,婉兒對不住姐姐,以後絕不敢再存任何念想。婉兒甯可終身不嫁,永遠在宮裡照顧姐姐。姐姐幫婉兒去求姐夫,不要讓婉兒去和親,他一定會聽你的話改變主意的。姐姐!”
“婉兒,你不想去和親,難道我又可以選擇自己的命運麼?”蕭晨月輕撫婉兒的頭發,眼眶微微濕潤,輕輕歎了口氣。
蕭婉兒望着她沉靜如水的眸子,緩緩放開了她的手,半晌才道:“姐姐!姐夫他那麼在乎姐姐,難道姐姐都不能讓他改變主意麼?”
蕭晨月是帶着使命來到北溱的,亦知曉自己不過是牽制兩國的一個籌碼。曆史的車輪将她推上了帝國博弈的風口浪尖,她想要一份安穩純粹的愛,終究隻是一場奢望,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悠悠青史,不止需要男兒馳騁疆場,建功立業,也需要紅粉佳人在另一個戰場上委婉斡旋,奉獻青春。千百年後,曆史的星空終會保留她們的位置,供後人憑吊。
蕭晨月緩緩放開了蕭婉兒的手,沉思片刻,疾步離開了景雲旃。
他怎麼可以瞞着她就這樣定下了婉兒的終身?當年她爹衡陽王獲罪以緻她們全家蒙難,而她也不幸被沒入掖庭為婢五年,而先帝的一紙诏書就将她遠嫁北溱,她是帶着使命來到這裡的,若她的家族能因為她而改變命運,她也甘願做那撲火的飛蛾。但婉兒和她不一樣,至少婉兒是自由的。這天大地大,總有一方栖身之地。他憑什麼就這樣為婉兒做主,她不甘心,她一定要找他問個來由。她不能讓婉兒重蹈她的覆轍。
慕容梓羿正在中宮書旃批閱文書,隻見他提筆飛快地在上面寫着什麼。突然間,宮室的門被人一把大力推開,蕭晨月就像一陣風般徑直而入,在離他的書案三尺處站定,沉默地與他對峙。
“你都知道了。”慕容梓羿瞧見蕭晨月冷凜的神色,霎時間明白過來,她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為什麼?”蕭晨月一掌按在書案上,緊緊壓着他沒寫完的那半頁卷宗。
“阿月,你聽我說。”慕容梓羿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盯着她的眼光沉靜如水,道:“這次烏桓使者有備而來,為表誠意,我亦不能讓他們輕瞧了我北溱。”
蕭晨月不屑冷哼一聲:“那也不能讓婉兒去!這豈不會讓人笑我北溱無人可派!”頓了會,又道:“更何況……婉兒她是南燕人,從小卻漂泊異鄉,如今終于可以不用再栖居奚人的淫威之下,她本可以重獲自由。你沒有權利決定她的終身!”說罷竟看也不看他,徑自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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