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王府巷,青石闆路不似尋常地方,每塊石闆平整且大小一緻。所用的正是丘石盛産的青罡石。這種石料天然具備吸納溫養靈氣的特質。更為特别的是能像修士一樣将吸納的靈氣轉化為罡氣彙聚在表層。因此通常的車馬踩踏是無法破壞石料表面的,所以即便千百年的風霜侵蝕,一路綿延直至目力之外的石闆路仍是光潔如玉,到了夜間更是與月光輝映,呈現一派紅火的盛世之景。
龍飛門在道州城的堂口也設在此,與一衆達官顯貴追求奢華大氣的營造風格不同。脫身于歸一道的幾大門派更講究實用。裙牆蓋瓦都是尋常人家能用到的最結實的料子。從大門進去除卻最中央議事的大殿和司職瞭望警戒的一座巨塔。其他的屋舍無論形制還是排列,都整整齊齊,若從天空鳥瞰,相比說是修士宗門,更像皇天衛的軍營。
中央的巨塔叫做扶龍閣,與悟道山的扶龍閣一樣是議斷重大事務之所在。當然道州城的扶龍閣因内防實際需要建設的極為高聳。此時坐鎮此地的,是龍飛門扶龍閣三長老之一的唐芸溪,隻見她一身短打,目光幽邃的看着正在呈報宗門事宜的劉昇。
“所以你覺得此子可堪重用?”劉昇最後提及了關于蝕心毒的發現,自然也提到了徐星。
“是的師叔,弟子考慮冥殿爪牙布局侵蝕道州絕非一日之功。我們經年累月踩着刀尖也刺探不出個虛實。弟子隻給了這小子一次機會就被他探出風來。确實有些頭腦。”
唐芸溪擡眼望向高牆上的燈盞,“有些頭腦但是太過涉險,那亭長的上官你們可曾有交涉到。”
劉昇徐徐道:“弟子與偵緝司的羅大人一起面見了那人。将那亭長之死引向了私販人肉案并暗示并案聯查。那人竟僅草草表露了些對下屬之死的義憤後便把話題引去了别處。”劉昇說到此适時止住,未再發表任何見解。唐芸溪接過話頭道:“那看來此事牽扯之深已不容我們有任何的冒失行事了。”她繞着劉昇緩緩踱步了一圈,回首對着劉昇道:“有些人心裡有鬼,看來風頭很快就會過去,那人你要用便用。但,不得傳授龍飛門正統功法于他,往後也不得收他為弟子,亂局之下,我等門衆需蓄養生機,切不可因冒進害了根基。”
二人的談話從後半夜進行到東方魚肚白才結束。當劉昇回到住所寬衣準備休息時,徐星已然蹲在白子真的床闆邊直愣愣的候着了。
徐星心想這白師傅可跟他心裡想的修士之姿相去太遠。睡姿不堪呼聲震天不說,自己靠他這麼近瞅了半天都不醒,警覺心實在太差。見幹瞪着沒用,徐星索性上去推了一把:“白師傅醒醒,該帶我練功了。”
白子真被這麼一推倒是結結實實的吃了一驚,如驚弓之鳥般蹿了起來。原道是自從卷入了與徐星這些人相關的人命官司再到後來得知林亭長身死,劉昇第一時間便安排他躲了出去。偵緝司若是貪功死命查索,難免不會從白子真這套出徐星來。為保萬無一失,劉昇幹脆把幾個有問題的當事人串到一起。先是找到阿東,用蝕心毒的事詐他謊稱上面擔心走漏風聲要滅口他們這些小角色并讓阿東頂包,而他對此事感興趣,留阿東一命讓他拿内幕消息來換。阿東本就是個沒見識的憨壞貨色,禁不住幾句吓唬便倒戈了。于是才有後面去接徐星的事情。徐星天生的人精,聽完阿東的描述心裡便考慮不能留這個活口。待見到了院子裡的大坑就更放心知道劉昇是跟他想到一起去了,阿東是官家的人,任它活着總有他想明白的一天。可白子真沒經曆過你死我活的血肉搏殺,想不到阿東活着對他們的威脅,加上前面幾條人命成了他這幾天夢裡慣常的功課。這一夜也許是換了床鋪,也許是埋人累着了,他睡得很實,直到徐星這一下子,把他這幾天的恐懼焦慮又猛地堆到眼前,他甚至下意識以為是什麼不知名的仇敵殺上門來了,蹦起來的時候差點喊了一聲。看到眼前是徐星嬉皮笑臉的樣子,才放下心,拉下臉問:“這才什麼時辰就叫,你看窗外連點光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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