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禾沉默,不知該如何接下去。這種話他說出來自然可以,但若自己說出來,那可就是大逆不道了。
兩廂靜默之際,齊越轉頭過來,沖她淡然一笑,釋然道,“朕知道你過來的用意,你是擔心太後,對吧?”
“陛下有何依據?”晏清禾警惕地問道。
陛下,你又怎知一定是太後所為?
齊越長歎一口氣道,“事情的真相并不重要,隻要暗訪細查,未必不能查到,太後想必也是如此覺得。可是,即使查到了又能怎樣呢?有的是替死鬼,朕又不可能真與她刀兵相向。”
看來他明白……晏清禾想,太後和皇帝其實都心知肚明,一個明白對方即使知道是自己所為也不會鬧翻場面,一個礙于倫理綱常也隻能默默忍下。
這表面上是太後對沈熙宜的打擊,但實際上,卻是對皇帝的報複,報複他對舜華落水一事的包庇袒護,讓他如今明知事情真相也隻能默默吞下。
權利之間的過招,也就此點到而已。回宮之後,二人仍要上演年年歲歲的母慈子孝。
齊越忽然間開口問道,“如果是你,你會做嗎?”
廢話,當然。
“臣妾不會。”晏清禾頓了一下,笑着回答,怕皇帝不肯信她,又繼續補充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就是有再大的恩怨,臣妾也不會盲目行事、違背法度的。”
但若是以德報怨,那何以報德?
陛下,我可不是你自怨自艾的阿辭,我是個睚眦必報的小人。沈熙宜差點殺了我的明兒,我就會讓她血債血償。
空氣靜得發奇,隻有晚風在身旁呼呼作響,一閃而逝。
他似乎是不信,但也不曾否認。靜默了的片刻,晏清禾隻覺又要再次失去他的信任,心間也不免慌亂。
但是風聲呼嘯而過後,也隻聽到他沉聲說道,“朕明白了。”
晏清禾,六年以來,朕聽過你無數次的口是心非,明白你乖巧端莊的外表下的、隐藏的那顆離經叛道的心。
因為朕和你一樣,也是如此乖戾,口是心非。其實我們本質上就是同一類人。
至于太後,朕總有一日要除之而後快,但朕要立于聲名不敗之地,也隻能是她先動手。
可若有一日,你明白了當年大哥枉死的真相,你是會站在朕的身邊,還是會選擇太後與我為敵呢?
晏清禾不明白他此時此刻的沉默代表着什麼,不知道他如今該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一想到那如今獲得過的片刻的真心或許将在轉眼間就會消逝,她的心也不免莫名地升起一股淡淡的愁緒。
“陛下……”
齊越從思索中反應過來,牽住她的手,像是在無聲地告訴她,不必擔心。
晏清禾點點頭,沖他擠出一個笑意,告訴他,我知道你的意思。
至此,齊越方道,“再過兩天就要回宮了,朕隻盼望明天秋狩時分,還能同禾兒共遊廟會。”
“會的,”晏清禾堅定地回答道,“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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