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說了。”長青輕聲說了一句,擡手摸了摸江麟的腦袋,“又下雪了,我回屋去拿傘。”江麟說完,人也冷靜了,這其實是他這麼多天以來一直盤旋在心頭的想法,陡然說了出去,心裡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意識到了哪怕自己說的是實情也沒有用。那是姬家,高高在上的姬家,無權無勢,即便受了再大的委屈,也得在被别人打了左臉的時候,笑臉迎人地問一句:要不要再打一下右臉?那些上位者,何曾關心過他們的喜怒哀樂。眼眶酸酸的,江麟用袖角抹了一把,朦胧中看見長青的背影挺直猶如松柏,恍若傲骨。說是百日國喪,大部分的皇帝也就是守一個月左右,江承也不例外,年關一過,建元啟明,随後立刻加封後宮,除去原先東宮的幾個妃嫔之外,又封了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燕嫔,倒是最得寵愛。有了玩樂的心思,朝堂上的事自然惱人起來,右相年事已高,而且本身管的事情不多,以往朝中的事情大部分都是由張兆來辦理,江承心裡自然是不想多出個丞相來分權的,然而沒有左相就沒有他空閑的日子,連着幾天他都在不着痕迹地觀察朝中幾個德高望重的大臣,可就是下不定一個決心。晨起天還未亮,龍床上美人春睡,一出大殿,早春的寒涼透進衣襟,江承昨夜折子又沒批完,想到要去面對一幫老頭子的冷臉,簡直恨不能立刻調轉方向回到殿中。“主子,外頭風大,加件披風吧。”長青輕聲說了一句,話音未落,江承有些不耐地擺擺手,大步朝前走。承乾殿離宣政殿不遠,應天帝從前都是自己走路過去,算作晨起的鍛煉,江承不耐煩這個,尤其天冷,所以每日都是乘坐辇車去宣政殿,辇車速度快,跟車的人就得疾走,好在衆人都是習慣的。一朝天子一朝臣,這話用在朝堂上并不準确,然而用在宮裡卻合适極了,昔日跟在應天帝身邊的老人都被撤換下,長青也成了承乾殿總管,慣常的青錦麒麟服換成了李湛英常穿的紅底繡金蟒袍,很有幾分大紅大紫的意味,倒也不顯得怪異。應天帝在時,每日早朝得開到日頭老高,江承不太能理解,他不太樂意見一幫雞皮老臉的臣子天天對着他說這個說那個,一到早朝就恨不能立刻結束,原來四個時辰的早朝,他一個時辰開完,回去都不一定能睡個回籠覺。長青知道江承的心思,這些日子朝中不是沒人給他帶話,想讓他這個禦前的紅人幫着說幾句好話,但他知道,左相這個位置太重了,江承自己心裡都不一定有個數,貿然進言隻會惹得一身腥。應天帝坐了一輩子的龍椅上陡然換了個人,群臣都有些不習慣,江承倒是習慣,一隻手搭在扶手上,用俯視的目光看向昔日這些他得客客氣氣說話的人,心裡的舒坦驅散了一些早起的怨氣,還沒樂起來,新任戶部尚書周孝先出列。“陛下,昨日黃州雪災之事……”周孝先一句話沒說完,江承心裡就咯噔一聲,他昨天批折子壓根沒批到這一出,隻得硬着頭皮裝作已經知曉的模樣。周孝先也沒擡頭直視君上,把自己已經拟好的章程上呈,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才退了回去。江承松了一口氣,從長青手裡接過周孝先呈上來的奏折,寫得倒是清清楚楚,看上去像是連夜拟的,他大概看過一點,知道不是大事,按着往年的例派人去赈災就成,又有些憊懶了。從前當太子的時候,入眼所見都是皇帝的高高在上,皇帝的說一不二,不曾想真做了皇帝,也就是一天天的無聊日子而已,他不喜歡這些煩心烏糟事,這麼多年兢兢業業當太子,他一直以為做了皇帝就輕松自在了,可做了皇帝反而更累,更不自在。之後早朝上再說什麼,江承都沒什麼心思聽了,目光落在百官之首空一人的位置上,陷入了沉思。左相的位置實在太重要,就連周孝先他也是不相信的,可沒有左相,他就得勞心勞力,把時間都花費在那些雞毛蒜皮裡,這似乎是個解不開的結,幾乎是封了太後,江承不太樂意見她,好在太後也沒有要見江承的意思,仍舊守着自己的佛堂,晨鐘暮鼓。太後沒有主動搬出鳳儀宮的意思,新任的皇後就有些不尴不尬,後宮裡最好的宮殿除了承乾殿就是鳳儀宮,次一等的宮殿諸如瓊玉宮之類,都是妃子住的地方,換了旁人沒什麼,讓皇後屈尊去住,這是羞辱,江承沒搭理,姬婉也沒理他,如今仍舊在興華苑住着。昔日熱鬧的東宮變得清清冷冷,隻剩下興華苑有點人煙,小院離興華苑遠得很,附近都是宮人房,白日裡還有江麟時常過來陪着不讓她走遠,寶兒竟然也就一直把東宮當成了自己嫁過來的村子,隻以為這村子富庶些,家家戶戶都是青磚大瓦房。日頭西斜,長青回來得早了些,江麟不在,寶兒也沒在學認字,而是認認真真地拿着繡花針比劃着縫布料,想起從前那個歪七扭八的荷包,長青忍不住笑了,“怎麼想起來擺弄這個?”“阿麟說我以前會做衣服的,讓我以後想起來了,給他也做一身。”寶兒頭也沒擡,規規矩矩地坐着,一副新嫁小媳婦的樣子,“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想起來,不如就跟認字似的,從頭來呗。”她說話仍然帶了一點點口音,模樣卻乖巧極了,長青看得心軟,坐到她身邊,柔聲說道:“不急,隻是幾年的事情,想不起來也沒什麼,以後時間還長。”寶兒擡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搖搖頭,認真地說道:“怎麼能想不起來呢?我一看見你就歡喜,待在家裡心裡就踏實,我把這幾年的事情都忘了,還能記得這些感覺,所以我們之間肯定有很多很多的故事,要是想不起來,那不虧死了?”長青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忍不住彎了彎唇角,擡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發,“晚上想吃什麼?我去做。”“晚上阿麟要帶如意過來的,多做幾樣吧。”寶兒想了想,掰着手指頭說道:“阿麟喜歡吃面,如意喜歡如意糕,我想吃餃子!”一人一樣,最是折騰廚子,長青卻不惱,隻是眉眼彎彎地看着她,她說一句,他應一聲,一副溫和好脾氣的樣子。過了吃青團的時節,重建内閣就提上了日程,江承心意已決,加上十個閣臣的名額比一個左相的位置更能吸引大部分朝臣,這個政策竟然沒有受到太多的反對,然而複立東廠,卻遭到了幾乎是所有朝臣的反對。宦官和朝臣幾乎沒有利益交集,反而站在天然的對立面,何況東廠行監督百官之事,為帝王耳目,誰願意讓頂頭這片天變成千裡眼順風耳呢?然而朝臣越是反對,江承越是覺得東廠必開不可。江承想要的無非是輕松快活的皇帝日子,又不是真不戀權位,内閣建立之初,前朝的皇帝就想到了被架空的解決方案,自然是因為内閣的存在本身就是皇權的對立,他總也不可能給了别人權,安安靜靜坐等着被封住眼耳口鼻,成一個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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