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五,司機接了甯宓回甯家,她周一到周五都在學校住宿,隻有周末才會回去。
甯家在郊區的别墅區,到達時已經接近晚上七點,雖然是夏天,天也黑的差不多了,蒙蒙一點天光,也被周圍成片連綿不絕的黛色吞沒,隻有一座座别墅燈火通明,如遙遙星河裡的點點光輝,相望相守。
甯家内部自然也同其他别墅一樣,從院門到大堂,到處光亮,算上今天,甯宓已經是第四次來這裡,仍有點拘束,畢竟從前隻有在街頭發傳單時,她休息片刻,偶爾擡頭看到巨幅廣告,才能看見這樣豪奢的住處。
回房間放下書包、換衣服淨手後,甯宓安靜地坐到了餐桌上。女仆為她擺上一套餐具。
甯家講究食不言寝不語,在漫長的用餐結束後,甯父擦了擦嘴,開始一一過問事情,先是問了甯曜公司裡的事,等甯曜走了,又向甯母問了家中的一些瑣碎事,才關懷起甯婉甯宓兩個人在學校的事。
甯婉:“就那樣,沒什麼事。”
“這孩子謙虛呢,”甯母在一旁笑着說,“老師今天給我打了電話,說咱們甯婉上次的數學摸底考進了前十,有機會代表學校參加今年的全國中學生數學聯賽呢。”
甯宓低垂着眼在旁聽着,默默将她今天被數學老師誇獎了一句的話咽回肚子裡。
甯父終于問到了甯宓:“在學校還習慣嗎?”
“嗯,都挺好的。”甯宓低聲說。
甯父皺了皺眉,他有些看不慣甯宓小家子氣的模樣,但終究沒說什麼。
“習慣就好。你原先一直辍學打工,進度跟不上,隻能先到差班打一下基礎,”他頓了一下,語帶不滿,“差班裡都是些不學無術的混混,别跟他們有太多來往,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我已經和校長通過電話了,等成績好一點,就把你調去别的班。”
甯宓擡起了眼,發現甯父的目光中帶着點嫌棄,落在她的粉色衛衣連帽上。
“我們班也有學霸的,老師人也很好。”她用清澈的眼睛看着甯父,反駁說。
甯父将擺在餐桌上的手交叉在一起,側放在對着甯宓的方向,動了一下嘴唇。
隻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甯母便出來打圓場:“甯宓又沒上過高中,才剛上幾天學,分不清好壞也正常,她又不是和你頂嘴,你動什麼氣?”
甯父的嘴張了張阖上,緩出一口氣,帶點指責地問甯母:
“那她這身衣服怎麼回事,像個什麼樣子,你給她買的?”
甯母一瞪他:“像什麼樣子,我女兒像個小公主,不行?”
“吱——”甯婉猛一下把自己推離桌面,椅子腿和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先去寫作業了。”她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話,把神色各異的甯父、甯母都扔在背後,徑自上樓去了。
“那我也去寫作業了。”甯宓也借機提出來,她在這裡實在很不自在,想了想,在上樓前,她還是走到了甯母身邊,拍拍她的手說:“您給我準備的衣服我很喜歡。”
甯母充滿期待地回了頭,甯宓避開她的目光,“謝謝您。”她還是沒有喊出“媽媽”兩個字。甯母眼睛裡的光瞬間黯淡不少,勉強露出笑容說:“喜歡就好。”
甯家三個孩子都不在了,甯父這才露出一點疲态來,他扯了扯領帶,讓脖子松快不少。
“她怎麼不怕你?”他不再維持緊繃的坐姿,微彎的脊背顯得有些頹唐。
甯母用無名指揩掉眼角一點淚花:“你這個脾氣,誰不怕你?”
*
甯宓回到房間,做的頭一件事就是開電視。
語文老師今天布置的作業是觀察新聞采訪報道的格式,其實格式網上都有,隻不過甯宓以前看電視的機會很少,回甯家後也不好意思多看,今天卻有了正當理由。
甯宓調到新聞頻道,電視上漂亮的女記者正在采訪一個年輕人。
“顧淮,你十六歲時就已經代表中國隊獲全球IMO金牌,取得了P大的保送資格,緊接着又以高中生身份,在四大刊上發表了論文,有人說你是本世紀最有可能比肩P大黃金一代、獲得菲爾茲獎的天才,對此,你有什麼想法?你是否會覺得很有壓力?”
高中生?
甯宓有些驚訝,因為女記者采訪的對象打扮得很成熟,V領露鎖骨襯衫配着九分褲,露出一小截腳踝來,更像是她在大學城兼職時看到的男大學生。
他的臉上了妝,細看下,甚至能發現嘴唇上細細的金粉,偏偏他似乎不喜歡笑,冷肅面龐帶出三分禁欲的誘惑,倒像剛從T台走秀完下來的模特,長腿、寬肩、蜂腰,無一不具。
實在是和她見過的、想象過的高中學神,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她現在的學校也有不少風雲人物,可說到底還是同輩人,沒有一個比得過他出格又出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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