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楚一震,臉色瞬地蒼白。“還差兩個月,我就可以在未央宮裡迎娶她了!隻差兩個月!”多年強自壓抑的憤怒和不甘如同火爆發出來,公子蘇一把抓住好友的衣襟,厲聲,“該死的!你們兄弟兩個同室操戈,卻累得她白白送了命!”公子楚下意識的踉跄後退了一步,臉色蒼白如死。“我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他喃喃。已經一千多個日日夜夜過去了,他卻尤自記得當時的每一個細節。在頤音園行宮裡,面對着弟弟勃發的殺意,他猶豫不定,心中天人交戰,根本沒有聽到弄玉站在他們之間,抓住那把讓他賜死自裁用的劍對着皇帝哭訴了一些什麼——隻是一個走神的刹那,面前便是血濺三尺。那血直濺上他的面頰,殷紅一片,宛如地火一樣灼熱——直到多年以後,他還能感覺到那一瞬撲面而來的震動和無與倫比的恐懼。是的,那是“無與倫比的恐懼”!——是眼睜睜看着最珍貴東西瞬間被毀滅在眼前,卻無能為力的恐懼。“我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公子楚終于忍不住擡起手掩住了臉,喃喃,“其實那時候就憑徽之,怎麼可能殺的了我?十六妹并不是這樣剛強沖動的人,我沒有料到她會忽然……”他踉跄着靠在窗台上,竟不能語。——那個瞬間,這個曾經令整個東陸都為之恐懼的年輕人仿佛完全崩潰了。多年以來一直被意志強制壓抑着的記憶之門轟然洞開,那一段禁忌的回憶浮出了腦海,血淋淋的景象仿佛再度回到了面前。她用賜死他的那柄劍,刺入了自己的心口,用血為他洗去了罪名。垂死之人無法說話,隻是用血淋淋的手握緊他們的手——那雙染滿血的手是如此熾熱而顫栗,幾乎令他三年裡每一次想起都痛苦得無法呼吸。在那個時候,其實他完全可以下殺手除去弟弟登基篡位,然而,也因為她最後的囑托,他放棄了反擊和報複。所以說,她并不僅僅從皇帝手裡救下了他,更是從他手裡救下了徽之。“那時她一定很絕望,”公子蘇喃喃,“她沒有别的辦法。”“……”公子楚無法說話,隻是痙攣地握緊了自己的衣領,似是窒息。“舜華,我之所以憎恨你,并不僅因為你令她早逝。”公子蘇帶着某種嫉恨和怒意凝望着眼前人,一字一字,仿佛已壓抑了多年,“弄玉她是我的人,卻為你而死!我倒是一直想問問她:在為救你而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什麼海誓山盟同生共死都是假的!原來她最深愛的人,竟還是你!”公子楚臉色蒼白,轉過頭去看着頤音園,手指不能控制地顫抖。“從私心裡來說,我真的非常恨你。但是,作為衛國未來的國君,卻我還是要将最珍視的妹妹許配給你——”公子蘇松開了對手的衣襟,倦極地喃喃,“因為我可以預見,如果此次能逃過大劫,那麼不出十年,你将會成為東陸最強的霸主!”“是麼?”許久公子楚才喃喃地開口:“容我再想想吧。”“還要再想?這可真不像你的作風——”公子蘇冷笑起來,“那麼好的一筆買賣,沒有理由拒絕吧?除非……”頓了一頓,公子蘇眼神凝聚起來:“除非你有了所愛的人?”“……”公子楚微微一震,沒有回答。“不,不可能,”公子蘇搖頭,冷笑,“你這樣的人心冷如冰,任何人也暖不了你,最多不過在冰上照出一個影子罷了——又怎會心有所屬。”“雲泉,你又何嘗不是如此?”沉默許久,公子蘇才輕聲開口,“雪妃當年又是因何早逝?大家心照不宣罷了。而且,你若珍惜婉羅,又怎可将她卷入?——這天下,本是冷血者和野心家博弈的棋枰。”“……”這次輪到公子蘇無言,許久才道,“那亦是她的心願。”“那是因為她不知道真正的我是一個怎樣的人,所以還抱着幻想——但你卻知道。”公子楚冷笑,“你也能預見她嫁與我之後的未來種種,不是麼?明知如此還要推波助瀾,是真的為婉羅好,還是為了你棋枰上的大局?”“住口!”仿佛被刺痛,公子蘇忽然低聲厲喝。公子楚便也不再說話,唇角的冷笑卻更深。“熙甯帝大婚典禮結束之前,我需要帶着你的答複返回衛國。”許久,公子蘇才平靜下來,“事到如今,你隻有兩個選擇:要麼,成為俎上魚肉;要麼,我可借你利劍以成大事——言盡于此,好自權衡。”“我會斟酌。”公子楚颔首,“多謝。”一語畢,兩人仿佛再也無甚可說,樓中便再度沉默下去。隻有風聲蕭蕭入耳,撥動檐角風鈴,回旋在充滿血腥味的高樓中。“其實,我在想,”望着遠方,公子楚忽然開口,“當年我用反間之計令越國君臣反目,借刀殺了舒駿——如果今日我也被讒言所殺,也算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公子蘇微微一震,“可是……”一語未畢,忽聽“叮”的一聲,檐鈴忽地一動,一位少年如風樣的返回,衣襟帶血。“止水!”公子楚一眼看得分明,失聲迎了上去。“沒截住,”少年看了他一眼,低聲開口。勉強擡手攀住窗台,臉色蒼白如紙,聲音裡帶着死氣:“被……被接應走了。”“接應?”公子楚喃喃:“誰?”“看吧……你應該認得。”止水筋疲力盡地喃喃,手一松,墜落在閣樓地面上——後背上的衣衫整個碎裂,仿佛有雷霆直接擊落在上面,将衣物連着血肉一起震碎!兩位公子雙雙搶前一步,一起失聲:“這、這是……天霆之劍!”“舒駿?——是他回來了麼?!”越國的亡國之君東昏侯在頤風園内遇刺,這個消息在三日後震動了大胤宮廷——然而,居于九重深宮最深處的人,卻還是第一時間得知了這個驚人的消息。“什麼?!”密室内,凰羽夫人失聲,“那昏君死了?!”“是。”端康低首,臉色也是蒼白,“今日下午,刺客潛入頤風園,在衆目睽睽之下刺殺了東昏侯,并斬去了他的頭顱。”“……”凰羽夫人說不出話來,隻覺胸口發悶,踉跄着後退扶住了窗台。春末的雷雨天氣,晚膳時分剛過,外頭的天已經黑如潑墨,濃重的雨氣彌漫着,微潤的風斜斜的掃入,帶來幾片零落的牡丹花瓣。烏雲密布在天極城上空,時有驚電下擊,沿着皇宮高脊上的避雷金線一掠而下,擦出一道細細火花。“娘娘!”端康伸手扶住她。“那個昏君這時候一死,複國便更是無望了!”凰羽夫人臉色蒼白,“百密一疏啊——我怎麼就沒想到這個變數?那個人到底是誰?他如果是越國遺民,怎麼不去刺殺罪魁公子楚,反而殺了越國國君?”“枭還沒回來,”端康遲疑了一下,“等他回來,可能有進一步的消息。”“枭是和舒駿齊名的越國高手,”凰羽夫人喃喃,“難道連他也阻止不住這一場刺殺?”“……”端康沒有回答。“到底是誰!是誰!”凰羽夫人越想越覺得氣悶,忽地站起,煩躁地将面前一瓶牡丹摔了個粉碎,“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我們的計劃打亂得七零八落!”“是我。”忽然間,一個聲音響起在窗外的樹蔭深處,驚得密室内的兩人一顫——這個聲音!隻聽喀喇喇一聲裂響,半空裡一道閃電瞬地劈下,如一把雪亮的長劍劃開了濃重的黑幕,将天地映照得一片雪亮——那是蒼穹之光,天霆之劍!那一瞬,凰羽夫人也似被雷霆擊中,一下子從榻上站了起來,手裡的煙筒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裂響——然而她隻是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某處,似連魂魄都在瞬間被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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