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心中一暖,和煦地望着她道,“原來夫人也信佛陀?”“也不能說信,不過時常為家中人,祝禱祈福罷了”,女子低頭,盯着鞋尖,這位小郎君的閑雅風華,總能令她自慚形穢。昭明心想,她定是在為自家夫婿,誠心祈福的,心中不由一黯,委婉道,“想必夫人的郎君,定是福氣非凡,望有朝一日,能親自拜見。”女子聽他這麼說,曉露清愁道,“他就在裡面!”昭明一愣,自知騎虎難下,強言道,“願為引見。”之後,兩人什麼也沒說,靜靜地踏入長明堂中。堂上空無一人,卻見女子将他,帶到一盞長明燈前,燈後木牌上書,“先夫國山縣卓氏之位”。昭明這才領會,暗責自己冒失,告罪道,“真對不住,我沒想到,夫人如此年輕,萬望保重自身!”“沒關系,這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有你這樣一位,溫雅的郎君,前來拜訪,他應該會很高興”,女子輕輕寬慰道。“其實,我的長姐,也供奉在這裡”,昭明指了指右側。兩人一起,黯黯地給至親先人,上了柱清香,才默默走出堂外。此刻,昭明心中,湧起了一股,難言的沖動。他從懷中,忐忑地掏出了,一支玉箫,這是來之前,父皇贈予他的連城至寶,是以昆山之玉削成,箫尾镂刻“鳳鳴”二個篆字。父皇希望他,贈予心中的太子妃人選,以結“鳳凰于飛”之好。可是半日前,芳華宴上仕女雲集,他卻誰也不想送,而此時此刻,唯願送予眼前麗人。她明明不是,他想象中的名門淑媛,高貴端莊,通曉詩文,如謝芸那般的女子。她甚至連字都不怎麼識,可是他們就是那麼,一見如故,言語無忌,他想要就這樣,與她一直閑話下去。哪怕是無言的相伴,也是好的,輕松自然,無需揣度。那她呢,她也會如他這般想嗎,她若是知曉他的身份,還會不會,真誠相待呢?如果她因此,害怕了他,疏遠了他,他又能如何?可如果此刻,不表明心迹,以後又要去哪裡,尋覓芳蹤?昭明沒有比此刻,更痛恨自己身為太子,他本不是作為太子出生,也從未肖想過至尊之位,卻要被它無時無刻,緊緊束縛,難以解脫。昭明心中劇烈掙紮着,身子一動不動,女子也似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假意好奇道,“咦,這支玉箫好别緻!”昭明舒了一口氣,似下了決心,将手中的玉箫,遞到她面前,“送給你!”女子遲疑地望着他,不甚明了,他此舉的含義。昭明雙目閃爍,幽幽傾吐道,“你曾說,蕭郎是多少女郎的深閨夢裡人,不知道我有沒有幸,成為你的蕭郎呢?”“可是,我……”女子未出口的話語,隐沒在她的低首裡。“我明白,你也許要說,你曾為人婦,你也許要說,我們有諸多不配,這些都不是你該承擔的。而你若應允,我卻不一定,能許你正妻之位,這确是我的過錯!”昭明上前一步,于三尺之外,殷殷注目,悄悄等待。女子似長歎了一口氣,擡首道,“你這麼說了,又能讓我說什麼呢?”她娟秀的容顔,隐露一絲蒼白,一縷泛紅,三分羞赧,七分無奈。昭明安靜地笑了,那明淨纖妍的融融笑意,如早春的粼粼湖波。他再一次将玉箫,遞到她面前,柔聲道,“你隻要收下就好。”女子深深覺得,自己以往,小看了這位郎君,她一直以為,他的為人,是那樣的溫良謙順,如今卻霸道地,隻給了她一個選擇。可是世上的女子,面對着這樣一人,這樣一刻,大抵是,不想要其它選擇的。她柔柔一笑,緩緩接過那支玉箫,垂首不語,那倩然的風姿,令昭明欣喜若狂。“可以告訴我,你的芳名嗎?”昭明深知,此刻如此問,顯得萬分傻。“品姬”,女子呐呐道。“一品識卿卿!”沖喜春宴那日,太子将定親的玉箫,贈予一位梳髻婦人的消息,不胫而走,建康城裡流言四起,沸沸揚揚,甚嚣塵上。太子夙有“睿資令德”之名,被梁帝與群臣寄予厚望,他的輕佻之舉,不知令多少名門閨秀,心碎神傷,也為他的美名,蒙上了一層陰影。含元殿裡,唯餘兩父子,劍拔弩張,蕭衍正坐于梨木榻上,昭明直直地跪在幾步外。“昭明,你可知你要迎娶之人,比你大整整十歲,而且還是寡婦之身?”蕭衍滿臉的不可置信,陳慶之一早就入朝向他請罪,他才大概了解事情始末。“父皇,世間常有五十歲老翁,迎娶十四五歲的豆蔻少女,和其相比,十歲又算什麼呢?”昭明話聲朗朗,直言不諱道,“至于寡婦,二弟綜兒的生母吳淑媛,本是廢帝的後宮,父皇難道不是對她,寵愛有加?”見他提到自己的私事,蕭衍簡直怒不可遏,不禁肅然站直,斥責道,“逆子,這如何能相提并論?”“父皇恕罪,您希望我将鳳鳴箫,賜予心目中的太子妃,兒臣隻是想,遵循你的旨意去辦”,昭明深知,适才的話,有些過分了,一改言辭激烈,脈脈溫情道。蕭衍緩緩坐下,默然半晌,無奈道,“昭明,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為什麼還妄自祈求?你是太子,隻有清白高貴的世家之女,才配得上你啊!”“這又是誰規定的呢?身為太子,就不能娶自己鐘意的女子嗎?”昭明的目光一片澄澈,據理力争,“如果非得如此,那請父皇,廢了我的太子之位,傳位給二弟吧!”“你……”蕭衍怫郁不已,昭明這個孩子,從小性子溫和自持,可是執拗起來,比牛還倔。“綜兒他,絕無可能當上太子!”蕭衍慢聲道,“昭明,你難道要辜負,父皇對你的殷殷期盼,你就那麼不孝嗎?”。此刻的蕭衍,絕不像一個威儀赫赫的帝王,而是一個憂思沉沉的老父。察覺到父皇話語裡,隐含的哀恸之意,昭明似有所悟。父皇如今膝下,隻有兩位皇子,而宮中似有流言,綜兒是七月早産兒,也許是廢帝的子嗣。雖然父皇一直不信,對母子二人多有盛寵,可是心裡難免,不被流言所絆。“兒臣該死,父皇,是兒臣不孝,竟多次頂撞于您!”昭明語帶悔意,匍匐于地,再三叩首道,“可是望父皇能允許,兒臣虛置正妃一位,迎娶陳氏為側妃,兒臣今後一定肝腦塗地,以報父皇大恩!”“哈哈,五十步笑百步”,蕭衍氣極反笑,揮手道,“給我好好地待在東宮,面壁思過,細細想想清楚,什麼是太子之責。”之後,蕭衍下令幽禁太子于東宮,不允許任何人探視。半個月來,太子郁結于心,食不知味,睡不安寝,引發了數月前的舊疾,病體恹恹,日漸消瘦,可是依舊不肯,低頭悔改。太醫們來去匆匆,隻能勉力控制住病情,對其心病,卻束手無策。這一日,慶之獲得特許,來到東宮探望。隻見昭明着一件素白單衣,烏絲披散于肩,斜倚在長榻上,面色蒼白,形容支離。他見慶之的到來,略感訝異,強自起身,卻被慶之先一步按住。“昭明,你這是何苦呢?”昭明聽他這麼喚,心下和暖,難得牽動唇角,又是一陣輕咳,失聲道,“對不起,這句話,我一直沒有機會對你說,想來我的任性,一定給陳家,帶來了很大的壓力。”慶之搖了搖頭,取出了玉箫,遞給他,不忍道,“這句話,應該是我對你說的。”“她……怎麼了”,昭明心下大驚,俯身咳嗽不止。慶之忙輕輕拍撫,他瘦弱的背脊,幫他順好氣,才語似遲疑道,“阿姐讓我帶一句話給你,她說,一入佛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望你善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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