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一瞬,王氏仍覺胸中怒意無法消散,又道:“不成、不成,明日……先将孟姑娘,送出城去。”
“懷儀明日要進宮去,此事,不勞母親費心。”沈謙之将王氏扶着坐在桌旁後,便起身站在孟妱身前。
聞言,王氏緊皺着的眉頭這才緩緩舒展開來,卻還是不放心的問了一句:“陛下……知曉此事?”
沈謙之淡淡點了點頭,王氏臉上的憂慮之色也減了許多,再瞧向孟妱時的眼神也跟着柔和了些。
“都坐罷,站得這樣,好似我真是要審問你們一般。”王氏向旁側的小凳上看了一眼,示意他們二人坐下。
王氏的目光不禁在孟妱身上瞧了一圈,她的确是意外的,孟妱再如何也隻是一個異姓的郡主,當初犯事的時候也未見陛下心軟,她原以為孟妱再也沒有回來的一日,卻不想如今竟還能得陛下召見。
“你們……是要再婚?”這話雖問的直接了些,可這也是她心中想知道的。近日,陛下對敦肅王的态度,并不算好,況孟妱身份又這樣特殊,她也不想去管孟妱此回回來會是如此一番景象。隻是兒子現下要去對付馮英德,她實在不想讓他再出什麼意外。
他需要一樁穩定有利的婚事,而不是繼續栽進以前的泥潭裡。
最近京城中的風聲,她也聽見了,英國公的女兒對沈謙之有意。若說再婚,無論樣貌家世,季施嫣都是無可挑剔的人。
孟妱甫一坐下來,便聽見了這樣的問話,她放在桌下的手一緊,未待說什麼,便聽見沈謙之緩緩說道:“不、不是,這隻是我一人的想法。”
聞言,孟妱怔了一瞬,目光不由得瞥向沈謙之,隻見劍眉微擰着,神情甚是認真。
他這話一出,王氏登時噎住了。沈謙之的話甚是直接,擺明了是她的兒子糾纏着别人,她還哪裡有什麼可說的?
想要訓斥兒子幾句,可當着孟妱的面,她又實不好開口。想着明日她便要進宮去了,之後,總該不能再待在沈家,屆時,再與兒子好好說說。
是以,緩緩起身道:“既是如此,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事,你們便自己看着辦罷,我也不管那麼許多了。”
見母親起身,沈謙之便将她扶起,一路送回了碧落齋。
回來的路上,正碰上了從院兒外回來的衛辭。
“大人……那玉翹,說什麼也不肯走,一定要見大人一面。”衛辭面露無奈,上前禀道。
畢竟是在沈府門前,二十闆子并不是輕易能受下的,可她仍是跪在府門前,怎樣也不肯走,着實不好看。
沈謙之頓了頓,淡淡道:“将她的賣身契拿給她,再與她二十兩銀子。這便是多年的主仆之誼了。”
衛辭聽了,再沒多問,忙去取了,連同銀兩一齊給了跪在大門前的玉翹,又将沈謙之的話,原封不動的傳給了玉翹。
雖已至春日,可天兒還是冷的緊,她跪在沈府門前,瞧着地上的銀兩與賣身契,這才終于醒悟過來。
她與大人之間,從來都是如此罷了。是她肖想的過多,幾年來在栖雲院中,她幾乎與他日日相見。即便他娶了妻,有時她甚至能在孟妱身上得到一絲慰藉。
孟妱如此祈盼能見主子一面,可也竟不如她。不如她能日日得見他。
她還以為,有朝一日,她能真正在他身旁侍奉一二。卻不曾想,有些人的心,若是沒有你,是怎樣都暖不熱的。
*
“是我大意了,母親,吓着你了罷?”回了屋子,沈謙之見孟妱輕蹙黛眉,怔怔的坐于桌上,忙上前問道。
孟妱微微搖了搖頭,反問道:“陛下如何了?”
沈謙之緩緩落座,沉吟片刻,他還是将所有實情告訴了孟妱。他們雖是父女,卻未作過一日真正的父女。父親逝世後,他甚至多次悔恨,父親在時,他沒能主動與他多說說話。
現下想來,腦中與父親相處的回憶,卻都少之甚少。
他不願日後孟妱也同他一般,活在遺憾中。
縱然可能會有些痛,可他會在她身邊,會守着她。她不會如他當年一般,不敢哭,不敢思念,甚至不敢痛。
聞言,孟妱微微點了點頭,“多謝……多謝你。”
她口中淡淡的道着謝,眼眶卻已不自覺的全然紅了。她不禁想到了這幾年來,所有她愛吃的,太後總是會賞她。連同她素日愛穿的衣裳,太後也會第一個賞給她。
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是一個性子那般沉悶執拗的人,她不會說話,更不似宮中的公主那般伶俐可人,太後何以會如此歡喜她?
為何她幾次去壽康宮,臨走時總會能撞上前來坐坐的陛下?
隻因她一句話,太後便應允将當朝三品大臣賜婚與她一個異姓的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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