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等啊等,也許現任文員覺得我曾處在他這處境,面對過同一兇神惡煞,招呼得很周到,給我們泡了茶,還時時傳消息,“紀總在開廠會。”“紀總在和生産主管開會。”“紀總還有點事。”有了剛才的教訓,程明義沒再試圖打聽廠裡的事,坐在會議桌一角用筆記本電腦上網。我坐到腰酸,起身在窗邊看樓下的風景。雞蛋花樹依然是凝結的綠,旗杆下的草坪修剪出“振興中華”四個大字,我咧嘴笑了笑,從前大家開玩笑說自己哭着鬧着搶着呆在資本家的黑手下,夠賤。然而為了生活,誰又能不為三鬥米折腰。我呆了半年,卻刻下磨不掉的銘記。我學會笑着吞下眼淚,用最快的速度做出文件。我學會用最恭順的态度對待上司,哪怕心裡正汩汩冒着咒罵。然而最大的收獲,無過于這裡給過我機會,去試從未想過的事。想想,我曾操控一條生産線,有多少人做過?從那時到現在,紀舒給的超過他拿走的。不過,連對王亮我都未曾有怨氣,何況紀舒?王亮,這名字如同最鋒利的紙邊,劃開内心最柔軟的地方。我歸來,你還在原地嗎?夕陽挂在遠方的天際,外頭熱得如初夏,背上卻被空調的冷氣吹得一陣陣涼。我懷疑過,是愛,還是不願認輸,讓我一次次守在那間小屋子等他回來?所有的不甘心,早在聽到呼喚時化作烏有,原來自己不在演獨角戲。淚流下的同時,終于願意平靜地離去,把往事,好的壞的都封存在内心底處。哪怕再見到他,我也可以說一句“你好”。我對着窗外的天空笑,是,當看見紀舒的瞬間,我知道我能面對自己難堪的過往了。然而這天,我沒再見到紀舒,老銷售程明義适時調整了出差計劃,每天回訪老客戶,拜訪新客戶,盡量不浪費差旅費。上下出租車,行走在路上,我忍不住回頭,也許命運的安排,和他又相遇在街角。當然,每次芒果樹青青依舊,樹下人來人往,沒有他。“搞啥名堂。”程明義偶爾發牢騷,報價已經按要求用電郵方式發出去。但紀舒依然拒不見客,打電話去則“我們已經收到報價,正在内部讨論,到時通知您結果。”程明義攤攤手,“好了,擱在這了,就怕前腳走後腳開标。算,不去想,我們也試試廣東人生活。”他很忙,和老朋友吃飯,和老客戶吃飯。叫我,跟去打下手,倒茶倒酒,坐旁邊聽他們聊天。不叫我,我樂得留在酒店看電視,拿水果當飯。第一千次告訴自己,我的離開,不是為了回來。我拿起茶壺,替程明義和客戶杯中斟滿鐵觀音。夜茶永遠熱鬧如集市,從前我喜歡福果粥,配沙姜鳳爪。客戶道謝,指着蒸排骨、蝦餃,“施小姐,試下廣東風味。”我禮貌地挾兩筷,說好吃。他們直聊到十一點,意猶未盡,又商量去吃夜宵。程明義看看我,我識相,說想先回酒店休息,反正就十幾步的距離也不用送。他們走了,我一個人慢騰騰地回去。風滑過我的發我的手,然後聽見有人叫,“小強姐。”這稱呼久違到泛着黃,瞬間我以為聽錯了,誰還記得我。我擡起頭,有人來到我跟前,“小強姐,”确定沒認錯後,他說話聲響多了,“遠看着是,又不敢認,你…和從前不怎麼像。”他打量我的衣着。我沒穿t恤涼拖,取以代之的是米白色連衣裙,跟過去确實不同。我記起他是誰,王亮他們樂隊的第二把吉他,但叫不出名字,隻好笑笑,“嗯,很久沒見。”他微笑,“一直沒見你來看表演。”我有些不耐煩,可又不好露出來,“嗯,你這會…?”我指指他背上的琴盒,他說,“在幾家大酒店的酒吧趕場子,糊弄吧,每天唱幾首混飯吃。”我霍地在周圍找其他人,但沒有。我問,“樂隊呢?”他“噢”了一聲,“臨時湊起來的人馬,亮哥不唱,我們缺了主唱。先是電視台沒續約,後來人心散了,說各自飛吧。”我忍不住問,“他怎麼不唱了?”他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唱不動了呗。我們都這樣,會彈會唱,開頭以為是天才,滿懷理想,新時代新搖滾,當然說穿了無非想有名有利。慢慢發現自己不過普通凡人一個,這一想,氣也洩了,哪還折騰得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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