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恕己咳嗽了聲,雙腿間隐隐作痛:“沒什麼。知道有這麼個人罷了。”高建來到朱家,還隔着一堵牆,就聽見裡頭有人說話。是老朱頭氣哼哼地在抱怨:“你瞧瞧,我就說長安來的都沒有好人,你還說跟他井水不搭河水呢,下一刻就差點兒把你害喽,這次若不是我去的及時,看是怎麼收場。”高建聽老朱頭語氣不對,知道來的不是時候,便有些猶豫不前。忽地又聽阿弦道:“他是不知道會鬧成這樣兒,倒也不能全怪他。”老朱頭毫不退讓:“什麼不能全怪,但凡是個好人,誰會這樣無禮地去掀人家的眼罩子?粗莽的軍漢,驕橫的世家子,這人是兩樣兒都占全了!”高建這才回味過來,這說的原來正是袁大人,聽老朱頭滿腹怨氣說的有趣,便偷偷捂着嘴笑。忽地門口影子一晃,探出一個狗頭,原來是玄影早聽見外頭有動靜,便出來查看。高建忙向它比了個手勢,又從兜裡掏出些散餅給它吃,玄影見是熟人,就也罷了,隻舔嘴吃那餅子。高建蹑手蹑腳走到門口,便聽阿弦有氣無力道:“您就别抱怨了,我的頭還疼呢。”這一句卻是比什麼都靈,老朱頭的語氣立刻轉成了關慰:“還疼呢?唉,可是造孽……是了,之前老參農送的那隻人參,我給你拿出來炖了好不好?這人參炖雞是最補的,我再去陳娘子家裡借一隻雞……”老朱頭仿佛嗅到了人參炖雞的香味,神魂也徜徉在那香濃的希冀裡。不防阿弦道:“千萬别,我消受不了那好東西,且留着罷了。再說,若單為了我再去殺一隻雞,隻怕我好的反而更慢了呢。”老朱頭愕然:“呸!烏鴉嘴,你消受不起,留給誰消受?又有誰能消受?”高建正聽得可樂,忽地身後馬蹄聲響,他回頭看了眼,不敢怠慢,忙大大地咳嗽了聲,與此同時,玄影也叫了起來。裡面兩人早也聽見動靜,高建才進門,老朱頭便迎了上來,見是他,便笑道:“高小子,你怎麼這會兒來了?”高建道:“伯伯,我有正事找阿弦。”老朱頭問:“什麼正事?”高建道:“刺史大人有一封要緊書信,要派阿弦送去軍屯大營。”老朱頭驚且意外:“什麼?”急得往回看了眼,又道:“這路程可不短,我們弦子身上且不好呢,還是派别人去吧。”高建笑道:“伯伯,這個我可不敢做主,刺史大人指明要阿弦送去的……”又回手指了指牆外,低聲道:“那回軍屯的大人們如今還在外頭等着呢。”老朱頭滿面詫異,正思忖中,阿弦從内出來,高建又将來意說明,從腰間搭絆裡掏出一封信:“刺史大人親自叫我送來,還說要讓你小心留意這差事。”阿弦皺眉間,外頭傳來兩聲馬嘶,又是玄影的叫聲。老朱頭忙走出去把玄影叫出,歪頭打量的時候,果然見幾個軍漢,雄眉怒眼地騎在馬上,架勢非凡。老朱頭吓了一跳,忙竄回來緊緊地拉住阿弦:“這差事不能去,我看那幾個人不是好的,看這模樣,不像是來請人,倒像是來搶人的。”高建啞然失笑:“伯伯,您怎麼看誰都不像是好人?”老朱頭眦了他一眼:“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麼?”高建隻得低頭,把嘴藏進衣領裡,眼睛卻逡着阿弦。阿弦看看高建,又往外看了眼:“既然是袁大人親自吩咐的,我還得去一趟。”老朱頭急得又要說,阿弦在他手腕上一搭:“如果袁大人真想害我,隻要他一句話而已,又何必再驚動軍屯的人?何況我知道袁大人不是那等惡人,您放心。”老朱頭滿面失望跟無奈:“可是……”高建看出他的擔憂,忙陪笑開解:“其實阿弦去倒也使得,這軍屯裡的好東西最多,若是那邊的大人看阿弦差事辦得好,一高興,賞些什麼東西下來,豈不是好?”老朱頭啐道:“不開眼的小子,賞你什麼?幾個鴨蛋?”高建哈哈笑道:“那也成啊,我正饞着呢!”阿弦見已經妥了,便入内更換衣裳。這邊高建道:“不瞞您老人家說,其實我也還想跟着去呢,隻是刺史大人說隻要阿弦一個人,我是想求還求不得呢。”高建以為這是美差,故而說了安慰老朱頭,誰知老朱頭聽了這話,臉上越發陰雲密布。外頭的軍官已等得不耐煩,若不是雷副将吩咐要好生相待,早就發起脾氣了。如今見阿弦換了公服露面,才各自松了口氣,緩和面色。其中一人将一匹高頭軍馬牽了過來,請阿弦上馬。阿弦呆了呆,原來這小縣城内馬兒雖有,她卻從來沒騎過,如今見了,不免打怵。可這會兒再要退縮,卻已晚了。然那馬兒生得威武雄壯,阿弦心裡有些畏懼,又有些喜歡,不由探手過去,試着摸了摸它的脖頸。手掌心擦過馬匹健碩的肌體,就在一刹那,阿弦的眼前響起風呼雪嘯的聲響,無數的雪片子迎面拍來,打的她滿面生疼。等她能勉強睜眼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身在馬上,前方是一條有些狹窄的長路。風迷馬嘶,雪亂人眼,馬兒也仿佛察覺不祥,不時地扭頭擺尾,發出躁動嗚鳴。搖搖欲墜,阿弦拼命地想要控制馬兒。路邊兒的雪被風吹得堆積起來,馬蹄踩入的瞬間,厚厚地雪中忽然探出一隻枯瘦修長的手。馬兒受驚,猛地竄起。阿弦猝不及防,身形騰空而起,她大叫一聲,從馬背上跌入路邊兒深深溝壑。 宿軍屯往兵屯的路上,阿弦一直在想當她靠近馬兒之時,眼前出現的那一幕。是耶非耶?真是“吉兇難測”。正如老朱頭所擔憂的一樣,阿弦也懷疑此去兵屯,是袁恕己别有用意,但是阿弦卻想錯了,她以為袁恕己是“公報私仇”。在巷子裡她倉皇出手——雖然是被他所逼,但那位畢竟是位高高在上的大人,更何況别忘了他在軍中的诨号是什麼。一飯之德必償,睚眦之怨必報。就算這一次推避過去,以後袁大人自然還有百招預備。所以倒不如坦然應之。出了城後,阿弦一直小心謹慎,不時擡頭看天,又走了半個多時辰,天已黃昏。她稍微松了口氣,因為她記得在“幻象”裡所看見的雖然是陰天,但卻絕不是夜晚。雷翔又吩咐過先行官後,打馬回來,見阿弦貼在馬背上,不由笑問:“十八子,是不慣騎馬?”阿弦忙坐直了身子:“讓雷将軍見笑了。”雷翔不以為意,道:“你畢竟不是久經沙場的人,不習慣也是人之常情,倒是我為難了你。”阿弦搖頭:以她的身份,雷翔若是不備馬匹,讓她随着步兵而行,卻也真的是“人之常情”。雖然雷翔也許是怕她步行的話更耽誤時間,但他肯如此說,倒也可見重視。阿弦多看了兩眼這位濃眉大眼的副将,問道:“将軍跟我們刺史大人是舊交?”雷翔搖頭道:“之前并未打過交道,隻是有些耳聞……”阿弦笑笑,雷翔瞥過來,他心中實則也有話說,正好兒打開局面,順勢道:“其實這幾日在桐縣,我也對十八子略有耳聞。”阿弦問:“将軍聽說了些什麼?”雷翔道:“我聽說這番涉案裡小麗花那個親生弟弟小典,被兇手抛藏在曹家枯井數日無人察覺,十八子一進曹府,便立刻找到人了?”阿弦道:“也是運氣。”雷翔呵呵笑了兩聲:“可是我詳細問過曹家的人,都說十八子是徑直奔着那枯井去的,且那兇手招供,此事做的機密之極,除非兇手本人知道。按理說十八子乃是公門之人……”阿弦道:“大概正因為是公門之人,所以對那些……格外警覺。”雷翔問:“十八子說的‘那些’指的是什麼?”阿弦本以為他是聽了傳聞好奇而已,此刻忽見他問的直指症結,才回味過來。兩個人目光相對,雷翔看着面前貌若柔弱的少年,想到臨行前袁恕己的叮囑,片刻的沉默過後,道:“其實還有一件事。”阿弦隻是笑笑。雷翔道:“松子嶺那個老參農的女兒,十八子是怎麼找到的?”阿弦呼了口氣:“這些舊事,被人傳的稀奇古怪,将軍何必在意。”雷翔道:“這老參農常年于山林裡走動,若說有人能在那長白山底下的山林裡生還走出的話,莫說是桐縣……就算整個豳州,放眼找去也是屈指可數,連他也無法從那林子裡找到的人,十八子一個頭一次去的,竟會找見?”桐縣之西數裡外,便是林界,綿延數百裡的深山老林,背靠長白山,裡面自有許多珍禽異獸,并靈芝老參之類,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山參了,一枝絕好的老山參,傳說不僅有延年益壽之效,而且有起死回生之功。先前邊界平靖之時,除了中原許多大州的商賈,連域外的客人們也蜂擁而來收參。松子嶺的黎大,便是個老山客,其妻早早離世,膝下隻有一個老年得來的閨女阿蘭,含辛茹苦地養大,生得貌美如花,且難得的賢惠,因念父親年老,便在本村擇了個能幹的漢子嫁了,同夫君一塊兒養家奉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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