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蓉猛地從夢中清醒過來。
卧榻的帳子裡籠罩着幽幽的暖光。光影顫巍巍地搖曳着,忽明忽暗,仿佛馬上便要覆滅。
不對。
入睡前明明自己已吹熄了所有燈燭,如今這光又是從何而來?
賈蓉連忙看向手邊,隻見幻境中警幻所贈的燈盞就立在那裡,燭芯已經快要燃盡了。
賈蓉幾乎失語,但心中并無多少驚怖之意。
其實在見到警幻之時,他就已經發覺,此事絕非是單純一個夢境那樣簡單。
而後見到變化後從未見過的匾額、對聯、卷冊,他便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所以才會在幾乎毫無準備之時,貿然于幻境中寫下《竹石》。
隻不過此事,之後還須費些周折印證。
賈蓉起身點燃燈燭,照得卧房大亮。
而後便立于桌案前,将幻境中所見文字與圖畫,按照記憶謄于紙上。
謄錄完畢,又将警幻所贈的燈盞與這些紙頁全部鎖在一個小箱子裡,并藏在床榻底下。
做完這一切,賈蓉長籲了一口氣。
望向外面的天色,已是晨光熹微。再看牆上的挂鐘,原來已經到了辰時。
一日之計在于晨,可不能荒廢了時間。賈蓉如是想着。
他一邊在院子裡按照軍體拳的樣式操練着,一邊思索着未來的路。
不知不覺間,賈蓉發現,自己經過昨夜幻境之行,似乎已經融入了這個世界之中。
初來乍到那日的局促業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胸中堅實的信念感。
“大爺,先喝點桂圓湯吧。”
輕柔的女聲從身側響起,賈蓉循聲望去,隻見一侍女正立在一旁。
那侍女身着碧色素服,頭上隻略微以桂花裝飾,并無妖豔逾矩之處,倒襯得臉龐别樣的嬌媚。
賈蓉站定身子,接過湯碗一飲而盡。看了那侍女半晌,淡淡地道:
“這桂圓炖煮久了,略有些發澀。下次添些桂花在上頭,大概别有一番風味。”
那侍女雲裡霧裡地聽了一陣,眨着一雙杏眼,像是不太明白。
忽又察覺賈蓉的視線正盯着她頭上的桂花,不知想到什麼,面上飛起一陣紅霞,捧起碗來便要轉身離開。
“你叫什麼名字?如今在哪個屋裡頭?”
侍女心中不由一驚。
想賈蓉素日對自己親近,兩人雖無不妥,但每每相遇,眉眼間自有一段風流情意。
前日聽說他在外頭受了傷,自己心裡早就七上八下。
無奈人多眼雜,又在太太那邊服侍走不開,所以一直沒來看望。
誰知今日好容易尋個空子,來看賈蓉,卻見他全無往日的親近,倒有些防備。
自己的一顆心不由直往下墜。
可主子相問,又不能不答。
隻得低聲道:“奴才名叫銀蝶,是在太太房裡服侍的。”
賈蓉這才恍然。
又想到自己在甯府孤立無援,不知道多少丫鬟小厮都是賈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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