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襪子,襪子,襪子”男人的聲音又從客廳裡傳了過來。
這個男人是我的父親,每天回到家,在客廳就會開始呼喊着,就像呼喚傭人一樣。
每當這個時候,媽媽就會放下手裡的事情走過來,拿起男人的襪子去收拾,繼續做着其他的事情。
在屋裡寫作的我,每次聽着都很厭煩,這麼大個人,就會指揮别人。
吃飯的時候,媽媽就在邊上問男人:“還要加飯嗎,湯呢?”
男人就跟着說:“給我點”。
媽媽就立刻起來去廚房端,做這些事都非常自然,好像本來就應該這樣,從小的時候他就是這樣,我媽也都很樂意的照顧着,從來沒有一句怨言。
最看不慣的是,每天上班出門前,因為他太胖了,彎腰費勁,坐在椅子上也不方便。
媽媽就過來擡起他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給他穿鞋系鞋帶,站起來後還幫他系好腰帶。
我甚至懷疑把我媽媽娶過來就是為了伺候他的,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愛情。
有一天男人下班回家,看見媽媽還沒回來,就問我,我說“他是你媳婦,你不會打電話問嗎,你一點都不關心嗎?”
男人一愣,沒跟我說什麼,就坐到沙發上去了。
過了一會,媽媽回來了,拿着幾張紙坐到了男人身邊。
男人看她不對勁,就問她:“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
媽媽沒說話,把手裡的紙遞了過去,男人拿過來一看,吓一跳,趕忙跟女人說。
“沒事沒事,那不是癌症,放心吧,女人不都會有這毛病,很好治的,我這麼愛你,怎麼會得癌症呢?”
從這天開始,男人就一改常态,早上一起床就看見,男人給媽媽榨好水果汁,看着媽媽喝下去。
媽媽想蹲下來給男人穿鞋,男人趕忙讓她一邊歇着去,看着男人笨手笨腳的把鞋帶系上,匆匆忙忙的跑出去上班,媽媽臉上不由得一笑。
晚上回家,看見媽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男人在廚房忙活着做完飯,又是洗衣服,又是收拾屋子。
這樣過了一個月,男人明顯瘦了好幾圈,每天還在堅持叮囑媽媽多穿點别着涼,買各種水果好吃的回家,張羅着一起吃。
有時媽媽胃口不好,男人就像哄小孩一樣,哄着媽媽把水果汁喝下去。
還記的一個月以前,這個男人還是站在洗漱池子旁邊,喊着“牙膏,牙膏。”的男人,回憶着媽媽跑過去,拿出新的牙膏,給他擰開擠在牙刷上,看着他刷牙的場景,真是感覺不可思議。
媽媽去要進手術室了,我在邊上聽着醫生的話,淡定的看着母親在醫生的陪同下往前推着。
可男人眼淚怎麼也止不住,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再床邊上說:“我愛你!很快就沒事了,我愛你,我在外面等你,你趕緊出來!”
媽媽看着好笑,一個壯實的大男人,在邊上哭哭啼啼的,連忙安慰着:“我沒事,我沒事,就一個小手術,很快就出來了。”
男人拉着我要我也過來對媽媽說幾句,我甩開了男人的手,“我就在這等着我媽出來,要哭你自己哭吧。”
媽媽趕忙安慰我“你爸就是愛哭,别管他了。”我抱着媽媽,眼淚也流了下來。
那天我才知道,那個在家作威作福的大男人,也沒有那麼堅強。想想從小到大,我看不見他們兩個的時候,也許他們用不同的關愛方式互相愛護着。
媽媽很愛他,願意照顧他,願意充當那個一點事情都為他付出的人,願意作為男人的堅強的後盾。
而男人,也默默的愛着媽媽,接受這媽媽的愛,讓這份愛不斷刻在自己的心裡,等到特定的時間,在它突然釋放出來的時候,可能才會察覺,有種愛,不用每天都在提起,有種愛,不用每天挂在嘴邊,有種愛,在兩個人之間很早就融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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