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離依然皺着眉。大宗主輕聲道:&ldo;将來所有的教宗都會消失,無論是我們這些老的,還是未來的新的,混亂即将終止,人皇才是人間的最高統治者,隻有我大乘教宗會被保存下來,作為宗祠和神龛,以及大德之地,這豈不是幸運麼?&rdo;施無端忍不住擡頭看了他一眼,心裡想道‐‐老東西就是心眼多。白離沉默良久,他心裡忽然冒出一句話,那是一個講個小孩子聽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天地原本混沌,這時,盤古大神出現,他舉起巨斧,劈開混沌,使得輕者為天,濁者入地,分開山川日月,平谷星子……原來這才是真正轉換國運的燈。白離看着施無端略微弓起的後背,突然想上去抱抱他,他想到馬車上施無端的沉默,便忍不住暗道,你為什麼不說出來呢?然後他真的突然站起來,直接打斷施無端和趙戎的談判,在趙戎愕然的目光下,猛地從背後摟住施無端,将他緊緊地按在自己的胸前。為什麼不說出來呢?因為……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一個凡人,怎麼能做到盤古大神做過的事呢?第七盞燈(一)白離向來是個不顧别人臉色的,多年殺伐練就的這麼個魔君,從來是想怎樣便怎樣,于是正對着契約書慎重思考的妖王便這樣被他忽略了。妖王趙戎張張嘴,考慮了片刻,感覺魔君這件事辦的很沒眼力勁兒,人家正在讨論正事,他突如其來的橫插一杠子,攪合得自己都忘詞了,可是他是魔君,自己被人尊稱妖王,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小小虎精,又能把人家怎麼樣呢?……另外他看那位施六爺的表情就知道,對方大約也是很糾結地忘詞了。施無端被白離的爪子死死地按住,一動也動不了,隻能艱難地扭了一下脖子,擡手在白離的胳膊上拍了拍,問道:&ldo;怎麼?&rdo;白離不語,心裡很難過,可是形容不出,隻是低着頭,手臂微微有些發顫。施無端詫異了一會,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就沉默了,他的後背緊緊地貼在白離身上,能感覺到那個人身上傳來的細微的顫抖和溫度。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這樣機關算盡是為了什麼,他也從來沒像别人解釋過。解釋這種東西,真是沒用得很‐‐因為有些話,即使說出來,别人也不見得明白,倒惹得那些毫不知情的人橫加指摘。後來施無端就想開了,他明白了一個道理‐‐不同的人總是有不同的活法。有的人像野草,給他一畝三分地,上有片瓦遮風,下有茅草墊床,一個破碗一張桌,有吃有喝便能過下去了;有的人像瓷器,要錦衣玉食,與那脂粉風月為伍,才能像一朵花一樣地活着,一點的風吹雨打都能叫他枯萎;有的人像鷹隼,多好的地方多美的人都留不住他的心,他必須自在,必須時刻走在去往不同未知的路上,沒自由毋甯死。每個人都在循着本能追求着自己看來最重要的東西,是溫飽、融化、自由、野心、抑或隻是一個人的心。人有三六九等,前世或食肉或食草,畢竟不同。施無端有時候覺得,沒有人能真正理解另一個人。然後當白離從身後用力地抱住他的刹那,施無端突然有種對方心裡都明白了的錯覺。這使得即使他知道很有可能是種錯覺,也有短暫的迷惑。平穩跳着的心像是被什麼揪住,停頓了一拍。妖王趙戎有幸欣賞了施六爺張了嘴又閉上,幾次三番到最後仍然不知該說什麼好的模樣,末了隻見他幹咳一聲,說道:&ldo;茲事體大,今日天色已晚,我看妖王若是不急,可以先在此山中休息一晚,我們明日再商量。&rdo;說完,施無端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大菩提山真正的主人,于是回過頭去,假裝客氣地問道:&ldo;不知道能不能再叨擾大宗主一宿?&rdo;大宗主臉上笑得春風滿園,心裡想道,鸠要占鵲巢,鵲敢說一言麼?一行人在大乘教宗住下,隔日,趙戎終于與施無端達成協議,兩人和和氣氣地分手,各自去将戲份做足,大半個月後,顧懷陽與趙戎私會與淮州,由施無端主持,祭查夏端方幫扶,在司雲閣宴請群妖。後人稱此夜為群妖夜宴,正直臘月初一,便立為&ldo;夜宴節&rdo;,當此時日,據說人間百妖橫行,百姓徹夜歡歌,以招待這些大小仙,金吾不禁,城中會舉行祭奠以及燈會,每年有青年男人或者坊中名妓打扮成妖精的模樣,表演節目。顧懷陽承諾将阿木草原東西南北之處各綿延出兩百裡,化為妖精屬地,立下誓約,永不相犯。妖族從此不得再沾染人血,否則必遭天雷下罪。妖王趙戎裝模作樣地在已經簽過一次的契約上,再一次簽下自己的名字,一條亮光從夏端方手中升起,變成一條鎖鍊,纏在未來的人皇和妖王身上,紫微星飛快地閃過一縷流光,偌大的銀河仿佛将整個契約書反射了一番似的,那光鍊随即變成火,落在了契約書上,瞬間燒了個幹淨。當夜趙戎帶着他的十萬妖衆撤軍。這熱鬧白離是不會出去看的‐‐明知道是做戲,還要假裝沒發生過的樣子,白離自認做不出,就在夜已經很深,他滅了房中燈光,閉目養神如同入定一樣的時候,突然,門外閃過一道影。白離陡然睜開雙眼,低喝道:&ldo;誰?&rdo;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說道:&ldo;小妖碧羅姬,奉我王之命請魔君一叙。&rdo;白離拉開門,那門外的女妖在他的目光下明顯地瑟縮了一下,忍不住退了一步。白離冷冷地問道:&ldo;妖王?趙戎找我有什麼事?&rdo;女妖顫聲道:&ldo;小妖不知。&rdo;白離瞥了她一眼,倒也沒有很為難她,隻是淡淡地說道:&ldo;帶路。&rdo;女妖慌忙往外走去,仿佛她身後跟着一個洪水猛獸,叫她連頭都不敢回一下。宴會還在繼續,也不知趙戎是怎麼出來的,正在一個小花園裡的石桌旁等着他,女妖将白離帶到,便眼巴巴地看着他,趙戎一句:&ldo;碧羅,沒你的事了,你去。&rdo;叫她如蒙大赦,簡直是腳下生風地跑了。&ldo;魔君坐。&rdo;趙戎說道。白離幹脆地說道:&ldo;不了,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rdo;趙戎看了他一眼,自己也站了起來,表示不敢在魔君面前造次,開口說道:&ldo;既然魔君是痛快人,我便不吞吞吐吐了,想來……如今的形式,魔君都看到了,縱然顔甄還在負隅頑抗,卻也隻是時間問題,顧将軍已經打過了大通城,馬上便要揮師京城了。&rdo;白離沒言語。趙戎背負雙手,轉過頭來看着他,用他那張怎麼看都像是滿懷萬古憂愁一般的面孔說道:&ldo;不知魔君有沒有聽過密宗傳出來的一句話‐‐萬魔之宗與國運相連,魔君不死,舊江山便将不朽。&rdo;白離的目光如刀一般,幾乎是在趙戎的臉上剜過,他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ldo;與你何幹?&rdo;趙戎道:&ldo;當然,這事情說來玄妙,我等修行之人心裡都明白,不過是起于因果之道,隻要斷了當年因果,便沒有關系了‐‐魔君得以出世,不外乎密宗顔大人等做法,以外力助魔君撕開萬魔之宗,收複萬千影魔。隻要魔君身上魔血塵歸塵土歸土,忍受扒皮剔骨之痛,降格為妖,廢絕世功法,便也是一種償了這因果的法子。&rdo;白離卻面色如常,并不動怒,隻是沉默而面無表情地看着他。&ldo;想來六爺也是打算這樣解決的。&rdo;趙戎看了他一眼,說道。白離道:&ldo;你想說什麼?&rdo;趙戎嘴角挑起一抹笑容,緩緩說道:&ldo;魔君似母,情深似海,甘心将身心全盤托出,趙某佩服,隻是有些替魔君不值。&rdo;白離冷笑道:&ldo;我如今算是明白那句市井粗話是怎麼說的了‐‐妖王可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rdo;趙戎擡起頭,直視着他說道:&ldo;魔君這是打算破釜沉舟麼,自斷後路,一意孤行麼?&rdo;他知道這話會點中白離的心事‐‐等閑變卻故人心,誰知道那些濃情蜜意,在漫長的日月裡會是如何消磨呢?這世上本沒有什麼不變的東西,何況說不得見不得的人心,他們都是亂世之中苦苦掙紮過的人,知道這三尺神明之下,除了自己手上的刀劍,再沒有能依仗的東西。趙戎話裡的意思清楚得很‐‐你那樣強大的時候,他尚且不願顧念你,為一個人吃這樣大的苦,抛棄自己賴以生存的東西,值得麼?趙戎輕聲道:&ldo;世事千鈞,情如一發。我并沒有别的意思,隻是希望魔君三思而後行。&rdo;白離的眼皮輕輕跳動了一下,有如實質的冰冷目光落到趙戎身上,妖王卻沒有半分躲閃,反而從白離眼中看出一閃而過的動搖。他歎了口氣,不再試圖激怒白離,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子,那瓷瓶在月光下發出幽幽地光暈,趙戎輕輕一推,将其送到白離面前,解釋道:&ldo;此物名為離恨水,據說癡情天中取一星子,離恨海中取一瓢淚水,在九幽冥火中煉制了千年,方得一小瓶。&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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