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行沉默了一會,目光挪到開遠了的押送車上。
車内,車子有些颠簸,拷在他手腕上的手铐在一搖一晃的發着銀光,他邊上的警察沉默無言的,筆挺的坐着。
車子搖晃間的時候,原本還穩穩坐在位置上的人往前一栽,邊上的警察眼疾手快的把他扶了起來,順帶貼心的問了一句。
“你沒事吧?”
“沒事。”年為輕輕的一笑,笑得極其好看,“謝謝。”
他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腦海裡忽然回憶起,宋知行在審訊室裡問他的那句話。
“你不後悔?拿自己的生命,去換一個所謂公平的結果?”
他坐在黑暗裡,也不是那麼不識好歹的人,聽得出來,這話裡多少是在為他惋惜,又有多少是在打抱不平的。
但是那又怎麼樣?
他恨夏芸恨得要死,頭仰在椅背上,目光望着漆黑黑一片的車頂。
當年的急診室,也和現在一樣,暗得看不見光,暗得叫人可怕。
2005年的9月,江城下了一場暴雨。
整個醫院因為道路交通堵塞,造成車禍的傷亡的患者有些負重不堪,病房門口都是病床。
唯一安靜的地方,隻有醫院的急診室。
一個穿着黑色短袖,渾身濕淋淋的,如鬼魅的男生就坐在椅子上,因為低血糖的緣故,他臉色白的跟鬼魅一樣。
幾度因為低血糖,整個人從椅子上面栽了下來,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而他的邊上,就是一間急救室。
急救室紅色的燈光還亮着,年為被痛得回過了神,撐着地面從地上爬起來。
目光重新鎖定在面前的急診室的門上,這是第五回了,爺爺進了急診室,如果再沒有肝源…………
年為幾乎不敢想象那個後果。
重新坐回椅子上的三分鐘後,急診室裡面報出了心電監護儀的報警聲。
那是死亡的報警聲。
“滴————”震耳欲聾。
之後就是急急忙忙的各種儀器的聲音,還有醫生焦急的呐喊。
“準備實施手動啟博!”
年為在這樣的聲音裡面,度過了整整十分鐘,然而,等門打開的時候,護士已經在準備白色的被單了。
“醫生。”年為的嗓子已經啞了,醫生望着他紅的幾乎要滴血的眼睛,重重的歎了口氣。
“對不起,節哀。”
這是誰都不想的事情,但又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然而年為不肯,他紅着眼睛,雨水從他的發梢滴落下來,情緒崩潰下的時候,理智卻異常的清醒。
“我有錢的。”手掌從牛仔褲裡摸出一張銀行卡,“真的,我還有錢的,房子我已經賣掉了,這裡面有三十萬,求、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爺爺。”
“還是說,這裡不夠?沒關系的,我可以把我的肝給他,或者心髒……真的,我不能沒有爺爺,我這條命都是他給的呀…………”
他語無倫次的解釋着,哀求着,膝蓋不知道什麼時候軟了下來,直接跪倒在地上,在過道裡發出異常清脆的一聲。
“我不想失去爺爺,求你,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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