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直進門之時,便聽到如此一句,那低吟般的語聲入耳,叫上官直腳步一頓。說話的正是季淑,此刻人在桌邊,手撐着腮,雙眸半是合着,臉頰绯紅,似夢非夢,似醉非醉。婢女們輕輕退出去,上官直掃一眼桌上放着的酒具,緩緩邁步走到桌邊上,望着季淑泛紅的臉。她身上亦有淡淡地酒氣,上官直探手過去,在她額上輕觸。季淑睜眼,見來人是上官直,也不驚,反而一笑,并不開口,隻是探手,将上官直的手臂推開。&ldo;夫人昨夜在院子裡坐了大半夜……到天亮了才回屋……&rdo;想到方才進門之前侍女的話,上官直皺眉,終于問道:&ldo;怎麼忽然喝起酒來?&rdo;季淑搖搖頭,也不回答。上官直又問道:&ldo;方才……念的是什麼?&rdo;&ldo;歌啊……&rdo;她喃喃地一句,顯然心不在焉,眼睛也不看他,迷離地望向别處。&ldo;什麼歌兒,我從未聽過。&rdo;上官直問道,看着她身子輕輕搖晃,又擔憂她會坐不住,摔下凳來。季淑又是一搖頭,此刻卻笑了,道:&ldo;你自是沒聽過的,要是聽過才是糟了……&rdo;天熱,她隻着一件薄裳,衣襟微敞,露出兩邊蝶骨。上官直略覺惘然,心中竟想道:&ldo;她似是比先前瘦了許多……&rdo;那手指頭略一彈,竟想去摸摸看,卻又忍下。季淑未留心,一邊說,一邊伸手出去,握住一個杯子,湊到唇邊欲喝,上官直目光轉開,探手擒住她的手腕,将那半杯殘酒從她手心取出,輕聲道:&ldo;淑兒,你不能再喝了。&rdo;&ldo;誰說我不能?&rdo;她隻是笑,又道,&ldo;幹你何事?走開……&rdo;将他一推,便又要去拿酒。上官直被她柔軟的手臂一撞,身不由己将她抱住,道:&ldo;淑兒……&rdo;先前擁她入懷那種熟悉之感重新回轉,上官直屏住呼吸,忽地覺得自己身子有些僵直。季淑無力,倒在上官直懷中,喘了幾口,平定下來後,又要掙紮,上官直喉頭一動,按捺心猿意馬,提高了聲兒,喚道:&ldo;淑兒!&rdo;季淑聽他聲音有變,便擡頭看他,四目相對,上官直目光忽地移開。而季淑望着他冷清如水的臉,笑道:&ldo;幹嗎?生氣了?&rdo;上官直歎口氣,垂眸看着懷中人嬌如花,道:&ldo;淑兒,你似是着涼了,我叫大夫來替你診脈。&rdo;季淑搖頭,不以為意道:&ldo;死不了的,别那麼麻煩。&rdo;上官直道:&ldo;不能等閑視之,酒也先不許喝了。&rdo;說話間,仍舊緩緩抱着。季淑有些不耐煩,伸手抓了抓頸子,道:&ldo;我說死不了,要那麼麻煩作甚?……你近來很忙,又何必要管我?别煩了,走開!&rdo;将他大力一推。上官直未曾提防,竟被她推地後退一步,季淑醉眼迷離看他,見他站着不動,便嫣然笑道:&ldo;這才乖……&rdo;手探向前,捉住了個酒壺,也不倒酒,舉起來對着嘴倒下。酒水傾瀉,季淑咕嘟咕嘟便喝,狂态畢露,殘酒沿着唇角往下,滑過頸間,濕了衣裳,薄薄的衣裳貼在身上,随着動作微顫。上官直呆呆地看了會兒,終于反應過來,上前再度擒住她手,将那酒壺奪過來,望着地上一扔,&ldo;啪嚓&rdo;一聲,把個青花瓷壺摔得粉碎。季淑怒道:&ldo;你做什麼?&rdo;上官直卻反問道:&ldo;此話我正也要問你,花季淑,你在做甚麼?!&rdo;季淑怔住,眯起眼睛看上官直,許是錯覺,她唇上臉頰沾着酒水,明爍爍地,那雙眸子亦是,似水般寒,又有些極異樣的妖媚般,看得上官直心悸。上官直深吸一口氣,道:&ldo;我便是想問你,你在作甚,‐‐自昨日……昨日你大半夜的不睡,着了涼,今日又喝這般多的酒,你從來不曾如此失态過,就算是先前在東明,經過那麼多些事,你哪裡在意過半分,哪裡似如今……這樣……&rdo;季淑冷笑,道:&ldo;你知道的倒是多……隻是,什麼昔日……哈,你怎知我未曾這般喝酒,未曾徹夜不眠過?&rdo;上官直一怔,啞口無言。季淑說到這裡,心頭卻一動,腦中極快地閃過一幕:那夜,月華如練,夜靜人空,她悄悄地行過那空曠的大院,提着憂心,去見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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