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侍郎,我已經換好了,你……可以睜開眼睛了。”楊昭松開衣袖下緊握的拳,睜眼隻見面前的人衣冠整齊,全身都被衣裳遮住,隻從衣領裡隐約可見秀美的鎖骨。“楊侍郎?”菡玉又叫了一聲。穿好衣服過來看到他背着身也把眼睛閉着,想起之前惡意揣測他,不禁有些悔意。他隻是為救她而不得不演戲假裝,在那種情形下,他的表現已經算非常鎮定自持了,反倒是自己定力不足,胡思亂想。楊昭輕咳一聲:“那我們盡快離開這裡罷。”菡玉問:“現在離開不會引起安祿山疑心麼?”“早一刻離開就少一分隐患,剛才安慶宗那一鬧,我們正好可以借此告辭。至于以後的事,我會安排人處理的,你就别插手了。”楊昭把榻下藏着的兇器和撕碎的夜行衣翻出來,又仔細檢查了一遍屋内有無可疑痕迹,“你等我一起走,我去把這些東西處理了。”菡玉心知外頭全是搜尋的守衛,若被發現他百口莫辯,叮囑道:“小心!”楊昭看她一眼,點一點頭,打開後窗确認屋後無人,側身搭屋檐借力上了屋頂。菡玉先前隻知道他出身行伍,武藝力氣都比自己強,沒想到他輕身功夫也了得。眼看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院子裡四處都是火光,不由心裡惴惴不安,當真是度時如年。憂心忡忡地等了片刻,楊昭又從窗内進來,手裡已經空空如也。他拍一拍手道:“行了,我們走罷。”菡玉跟着他,忍不住追問:“你究竟準備怎麼辦?”楊昭道:“還能怎麼辦?你闖下的禍端總要有人去扛。菡玉,每次你捅了漏子都要我來替你善後,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菡玉想起上次行刺導緻侍女吳四娘慘遭冤死之事:“我……又要連累無辜的人替我含冤遭罪了是麼……”“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楊昭凝眉道,“菡玉,難道你決心去行刺時就沒多想想後果?就算你殺了安祿山,不管逃脫與否,都免不了一大幹人受牽連。你怎麼早些沒想着連累無辜,這會兒失敗了才想起擔心他們?”菡玉無言以對,良久才道:“若能殺了安祿山,拼上幾條人命我也認了。”楊昭歎道:“上回我就警告過你,不想你還是執迷不悟不知反省。吃一塹長一智,這回你是明白了?單憑你一人之力不但殺不了安祿山,還會讓無辜的人因此枉死。如果你真為達成此事不顧一切,就更應該好好想想,别總做些沒腦子的傻事。”菡玉道:“除了這樣我還有什麼辦法?就憑我,在公在私都不是他的對手。”“你鬥不過他,不代表别人也不行。”菡玉擡頭看他:“你、你是讓我借刀殺人?”楊昭道:“這不叫借刀殺人,隻是各為其利。安祿山手握重兵,在朝又得陛下隆寵破例封王,一個胡人竟有如此待遇,朝中看他不過的人豈止你一個。你如今身為太常少卿,又懂奇門異術,名聲在外,想要結交這些人易如反掌。朝中有實力與安祿山一較高下的,說少也不少,必定會……有人願意幫你。”借刀殺人各為其利,這樣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就好像家常便飯一般尋常。菡玉頹然低頭不語。楊昭道:“先不說這個了,日後再從長計議,還是先離開這裡要緊。”菡玉也不說話,低垂着頭任他帶着出去。楊昭向安祿山辭行,安祿山小心賠禮不敢多留,而菡玉這副瑟縮的模樣,正像極了被人發現隐私、顔面丢盡的情态。不多時兩人安然出了郡王府,到外面才看見裡三層外三層,鐵桶似的圍滿了士兵。·蓮露(5)“聽說那新任的河東留後判官張通儒,不過是在東平郡王過門檻時扶了他一把,就此攀上了這棵大樹。我怎麼就沒有這樣的好機會呢?”朝前一名七品文官候在太極宮大殿前,看着遠處宮門外停下的東平郡王車馬,忍不住感歎道。“東平郡王炙手可熱,自張通儒之後,每次過門檻都有人搶着上去給他墊梯凳,哪裡還輪得到你!”一名同僚不無譏諷地朝安祿山來處努努嘴,“東平郡王正要上台階,墊不了門檻,墊台階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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