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銀從上房出來,屋裡燃炭盆,很暖和,到了外面起風下雪,凍得渾身打擺。丫頭給她拿手爐來,她捧着上前院,大門上兩個穿綠駕衣、戴小氈帽的杠夫正等候,見她露面,在檻外掃袖打千兒,&ldo;給姑娘請安,材到了。&rdo;頌銀說好,吩咐管事拿金銀锞子填進棺材裡,數了數杠夫隻有八個人,轉頭問:&ldo;出殡用三十二人擡?&rdo;管事的說是,&ldo;老爺吩咐了,不叫張揚。大姑娘年紀小,六十四人的大杠怕她經不起。&rdo;頌銀歎了口氣,十八歲算早殇,做這麼大的排場已經是破格了。她讓到一旁,看那些杠夫擡着棺材送進院子,因為是沒出嫁的姑娘,不能把靈設在堂屋,隻能停在邊上的屋子裡。她略站了會兒,阿瑪從耳房裡過來,邊走邊交代底下人,&ldo;瞧瞧容家在沒在門上留人,說一聲,大姑娘點頭了,讓他們家趕緊籌備起來。&rdo;頌銀站在一邊問:&ldo;阿瑪的卦占完了?&rdo;述明點頭,滿臉的憔悴,&ldo;都問明白了,她答應。我就知道,她人走了,心還惦記家裡……&rdo;頌銀鼻子發酸,哭得太多了,兩隻眼睛疼得厲害,隻得忍淚勸谏:&ldo;阿瑪别傷情,大姐姐知道您疼她。您留神自己,額涅那兒還得您多安慰着點兒。&rdo;述明說知道,又看她一眼,燈下長身玉立,十四歲的孩子,個頭挺高,乍一看大人似的。他輕輕歎了口氣,溫聲叮囑她,&ldo;别熬整宿,這還沒到最忙的時候呢。回頭上屋裡迷瞪會兒,外頭讓人盯着,到五更再起來。&rdo;她應了,阿瑪轉身進了垂花門,雪愈發大了。頌銀沒回自己屋裡,在前院廂房湊合睡下了,一夜打磬,當地一聲,悠悠蕩出去十萬八千裡。?人在棺材裡躺着,媒人上門來了,其實真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兒。好在未到接三,親戚朋友還沒登門,急急料理了,也免得别人看在眼裡,背後說嘴。不過頌銀不大願意理會這個,&ldo;報給老爺和太太吧,這事兒我不管。&rdo;仆婦聽了隻得道是,回身往抱廈裡通傳去了,讓玉站在一旁看她,&ldo;怎麼不管呐?這也是大姐姐的事兒。&rdo;頌銀擡頭看天,&ldo;料着沒什麼要張羅的,大概就是遞個庚帖過定。阿瑪先前問過大姐姐的意思,說願意,既這麼順理成章,等下葬的時候再忙上一通就完了。&rdo;讓玉掖着兩手歎氣,&ldo;我記得上月二太太做壽,大姐姐私底下還和我們打趣,說将來要找個能扛會提的女婿,沒想到一眨眼功夫,人沒了,女婿倒來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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