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台内,起坐喧嘩,觥籌交錯,一副賓主盡歡之象。
但作為主人的慕紫軒向客座首位的灰發老者舉酒直譯,酒飲到嘴裡,卻倍感苦澀。
老者盤膝而坐,雖是在宴會上,腰闆卻挺直如劍,似一刻也不曾松懈,推杯換盞不失禮數,但舉手投足間自有睥睨風采,在一幹賓客間顯得鶴立雞群,能有此等氣度威儀者,自是當世劍皇越蒼穹。
天下有數的高手,攜春秋劍阙舉派入盟,方入盟便解了金銳鋒樓之圍,擊退餓鬼、地獄二道奇襲。無論哪一點單獨論之,都是讓人振奮之事,也難怪過往人緣不佳的越蒼穹此時能享有衆星捧月般的待遇。
唯獨慕紫軒心頭頗不痛快,銳金鋒樓沒被全滅,便是留了根刺在,萬鬼殃雲遭春秋劍阙攻擊受創不輕,雖也吸納了些生魂補充,但終究得不償失。但與越蒼穹入盟這事比,又都算不了什麼了。
若按恭謙禮讓的傳統,像越蒼穹這樣聲威,修為都在他之上的人物入盟,他恐怕演些“晚輩年輕無才,不敢且居高位,今日退位讓賢,請劍皇前輩擔任盟主,抗衡六道。”之類的戲碼。
但此時慕紫軒卻是絲毫不敢演,若越蒼穹真不按套路的一口答應下來,那下不來台是小,耗時兩年建立起來的聯盟被人輕而易舉的摘了桃是大。
好在慕紫軒心性堅忍,非同凡人,漸壓住心頭不快,開始重新計劃。
“與六道惡滅合作,本就是為了掃清共同的敵人,衛無雙如是,清嶽亦如是,近年來卻隻清理些小蝦小蟹,如今也改換劍皇這條大魚了。”
“此次越蒼穹出關,行事風格已與先前不同,過往預設計策已不再适用,必須将他作為一個全新的對手評估……”
思慮間,目光在越蒼穹身上停留久了,越蒼穹似有所感,側頭與他目光交彙,輕輕一笑,舉杯道:“慕盟主年紀輕輕,就能守住六道惡滅攻勢。與帝淩天周旋到這境地,當真辛苦了,此杯敬你,如今本座既然入盟,自當替慕盟主分擔重責大任,讓六道徹底覆滅!”
“這老兒倒是直接!”慕紫軒心中冷笑一聲,劍皇表面是贊他,實則是意指他兩年來隻能維持不敗,無法鏟除六道,話語間不但擡高了春秋劍阙入盟的價值,更藏着從慕紫軒手中分權的意圖。其他一幹人等不明就裡,此時已紛紛叫起好來。
但唇槍舌劍的功夫,慕紫軒也不輸人,但見他笑容一斂,感慨歎道:“六道來勢洶洶,晚輩竭盡全力,也隻能維持不勝不敗,這兩年來每次正道染血受創,蒼生遭災蒙劫,都令晚輩心如刀絞。幾次想請劍皇援手,但想到劍皇正潛心閉關,精進劍境,無心理會外務俗事,便又生生壓下了。”
方才還在歡呼的衆人受到慕紫軒言語侵染,漸漸默然下來,交戰二載,各派皆有損失,一想到此就難免傷懷。
而慕紫軒頓了一頓後,又歉意一笑,道:“是我失言,本是歡迎劍皇入盟,不該掃了大家興緻,好在如今萬民哭聲,終于傳入劍皇耳中,時隔二載,總算等到劍皇出關,慕紫軒在此,再度恭迎劍皇。”
說罷,再度舉杯相敬,但恭敬話語中,卻暗指劍皇在六道為禍最甚的時候選擇閉關兩載,高高在上,無視衆派遭劫,直到如今才出手,實有坐收漁利的嫌疑。
劍皇道眼角微微一跳,不動聲色道:“歡迎的酒,已經夠了,本座入盟晚了,功績不顯,無以回報衆位期盼,聽聞司天台東南有一處六道惡滅據點,不如待我領一批人奇襲此處,斬敵首級,将這接風酒變為慶功酒,再飲不遲!”
豪語一出,立時有人附和。
“劍皇前輩說得好,前輩若是出馬,貧僧甘作骥尾!”
“道爺忍他們許久了,也算我一個!”
“我也同去,我也同去!”
一個據點而已,有越蒼穹出馬,自是手到擒來,白撿的功勞,衆人哪有不占的道理。慕紫軒卻暗暗皺眉,如今劍皇功績不顯,所以此次宴會可以隻做歡迎,而不提職位安排之事,可若越蒼穹屢立大功,怕是自己真要退位讓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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