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筆在手,李含光沉郁氣質陡然一掃而空,三縷美髯無風自動,一席白衣飄飛若仙。在周身那股出塵仙氣萦繞下,容貌分明未變,應飛揚卻莫名的感覺眼前之人玄奧莫測,宛若司馬承祯複生。
未及驚異,便見衣衫飄蕩,身移影動,李含光腳踏玄妙禹步挪足向前,出八門,入九宮,步履十方,每一步都是行雲流水一般流暢靈動,又兼暗合自然妙理,隻看此步法,便将方才所有嘗試補字的人悉數比下。
“好!假以時日,李含光之名定不下于司馬承祯!”行家一出手,便見有沒有,眼見李含光修為非凡,越蒼穹見獵心喜,高聲贊道。
然字上劍意是劍皇所留,自然有着遇強則強的皇者之威,似是感受來人非凡,劍意竟凝為實質,化作劍氣迸射而出。
“小心!”杜如誨提醒道,方才試圖題字的衆人皆是一方人物,卻無一人能引動劍氣,此等變化确實出人意料。
連帶魚伯符和黑松道人等人也相互對望一眼,此時真切感受到,這聯上劍意便如一隻倨傲的獅王,而他們不過是些豺狼之流,以緻那獅子隻需以獸王的威嚴雄沉的王者氣勢,便能将他們驚退,折服。而如今遇上李含光這般對手,這隻獅子才初次探出它的爪牙。
這些劍氣雖不比黃金劍芒那般所向披靡,但卻同樣銳利非常,李含光感受壓力,腳步卻不見慌亂,手中之筆虛畫,雲紋,水波,雷電,多種符文次第出現,引動諸天自然之力護住周身,劍氣雖然猛烈,卻在雲中消散,水中淹沒,雷中崩碎……而腳下或迂回,或避退,活急進,在地面上留下了淺淺印痕。每一印痕的都如尺子量過一般,深淺完全相同。腳印一路蜿蜒,如龍蛇盤錯,卻終究是延伸到了門柱之前。
李含光手腕輕抖,一筆點落,卻見白紙黑字上,立添朱紅一筆,紅,白,黑三色,對立分明,竟有格格不入之感,而李含光筆下不停,揮灑之間,“劍”字左邊的“佥”字已被一氣呵成的寫出!
半邊紅字躍然紙上,應飛揚雙目一眯,看出門道,暗道一聲,“破得好!”
此聯劍意層層攀升,若依常理,最後的“劍”字應當是劍意最強最淩厲的一字。
李含光并不擅長劍術,越蒼穹的劍意雖未走到極緻,但憑他,想在劍意上壓過劍皇根本是癡人說夢,所以李含光便反其道而行之,全然不理會上頭劍意,隻将聯上那一方留白當作任他揮灑的符紙。
若說前面三十三個字是渾然為一的一個整體,那最後這半字就是格格不入,異常突兀的存在。那筆意直将同一聯被剝裂成了兩個部分,方寸之間,卻是天差地遠,成了兩不相擾的局面。你書你的劍貼,我畫我的符咒,一者如斧鑿刀削,淩厲霸烈,又橫貫天地,一者如龍蛇飛舞,仙氣飄散,又固守一方。
而李含光之所以選了朱砂而非墨汁,便是為了借助紅與黑的對比造成強烈的差别感,如此,符法未曾蓋過劍意,劍意也不能侵染符法的方寸之地,壁壘分明間,又暗合遺世獨立,不争而争的道家真意。
此等破法看似容易,但卻無幾人能做到,首先要以自身修為,一筆分割出一片獨立區域,隻此一點,便如在席卷天下的王者的國域下分疆裂土一般困難。更需得在劍皇淩厲劍意下固守本心,否則隻要心神微分,符字上便要沾染劍意,而隻要沾了少許雜而不純的劍意,這對立的格局自然就将瓦解。
有書則長,無書則短,左半邊的“佥”已經功成,李含光筆鋒微提,正要在寫右邊的“刂”,但這提筆間的一瞬滞礙,卻使方才一氣呵成的筆勢遭到破壞,劍意随即反撲而來!
便聞“喀嗤”一聲,那“刂”的那一豎歪歪斜斜的劃下,變得如小兒塗鴉一般,而符筆則從中間斷裂開來,筆的前端打着旋飛入人群之中。
“可惜了,功虧一篑!”越蒼穹搖頭歎道,魚伯約,黑松道人等人更是滿臉惋惜不甘,方燃起的希望又瞬間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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