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邢站在原地,瞪大眼睛望向穹頂。
在那裡,或許還沒被折磨死掉的人們,宛如被蜘蛛懸吊起來的一隻隻飛蟲——他們的身體,在絲線的切割與緊勒下,依舊在高空中,進行着好似蠕蟲一般的掙紮。
憤怒的情緒填滿了全身。
但孟邢卻不是一個喜歡自尋死路的莽夫。
作為一名榮譽軍官,他行走在名為“正确”的道路上。從被烏托比昂送進篩選機構進行是否忠誠于人類的考核時——他就已經逐漸學會了壓抑自己的情緒,壓抑自己的性格,壓抑自己這作為人的一切本我……來試圖活下去。
但他卻依舊自認為一個人類。
更甚至地,他竟然還是一個善良的人類。畢竟,任何精妙的扮演,都絕對熬不過那令人憎惡的作為榮譽軍官的所謂“适格篩選”。
換言之,之所以自己能作為榮譽軍官站在這裡……其實,乃是一種命運的必然。
換位思考一下。這些遭受無窮折磨的人們,之所以會作為耗材死在這裡的原因……也不過是一種命運的必然。
無需同情。
隻需保持理智。
而孟邢的理智告訴他:一旦在這裡選擇開戰,自己的生還可能性,甚至都不會超過一成。
所以——
他繼續呆愣地站在原地。隻是望向高空,隻是心懷暴怒,但卻什麼都沒有做……
直到——
滋滋。
耳機之中,聲音再次響起。
因為之前是樸珍娜單方面關掉了她那邊的聲音。所以,她隻需再次打開聲音,就能再次與孟邢交談。
「……中尉。」
「商讨結果已經出來了。總部命令你,保持現狀,放任b級虛空惡魔·送葬者離開這裡。」
「而後,總部命令你在愛麗絲大歌劇院保持待命。直到烏托比昂完成對【團結家園】的壓制,并順利與你們彙合為止。以上。」
聞言。
孟邢似乎是松了一口氣。
烏托比昂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其實一點都沒超出他的預料。
在對抗虛空惡魔的戰場上,是沒有那些喜歡和稀泥、推卸責任的官僚們的生存空間的。
隻要你涉足其中,且掌握着相應的權力;那麼,你就必須對自己接下來所做的一切決定,擔負起屬于你的那部分責任。
上一次。因為在通往舊山陰堡壘的列車上,發生了恐襲事件+惡魔侵入事件的緣故。烏托比昂方面處理了一整條執行鍊上的所有文職人員與軍官,共降職18人,降薪調職32人,有期徒刑7人,槍斃4人。
而現在,孟邢所處的情況疊加了【新星榮譽軍官】+【b級虛空惡魔】+【與惡魔進行交易的廢土城邦】+【烏托比昂前期審查嚴重失誤】等多方面的buff,總部那邊會選擇妥協方案,這并不奇怪。若是真選擇了對抗方案,那才叫荒天下之大謬!
孟邢沒有責任……
沒錯。總部已經替他擔負起了此次做決定的全部責任。因此,他現在沒有責任……
「……我自己悄悄問你一句。你覺得……能打得赢嗎?」
“赢不了。”孟邢近乎于條件反射的瞬間回答道。
而後,就連他自己,也被自己的這一句話吓了一跳。
孟邢顫抖着,感覺脖頸有些僵硬,甚至還有點疼:
“……沒辦法的事,我确實赢不了。就算奧利維亞能和他打,但這就已經是極限了——他隻需要找機會殺了我,就沒有然後了。”
「嗯…………」樸珍娜似乎在對此表示理解。
是啊。
理解這種情況,乃是人之常識。
絕對不能再繼續鬥下去了——放這個虛空惡魔離開這兒,這才是當下唯一的出路!
但孟邢卻還是望着天空中的那些,以非常荒誕的形式,懸吊在了穹頂之上的那麼多、那麼多的密密麻麻的人類。
老人,小孩,男人,女人,幾歲的,幾十歲的,就像是身處于一條最繁華的商業街道的中心。
他的視線漸趨渙散。
他壓着嘴唇,随後——他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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