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是兩天前到徽州的白霜給師父的所有書信,現在也都在她的行囊中這一切,都沒錯。可是她沒告訴他,為什麼自己要在徽州逗留。去臨安,原本不需要路過這裡。
“我是為了讓你幫我算一卦。”她是這樣說的。可是現在他真的在仔細對她釋卦,她卻根本不想聽。或者毋甯說,是内心不知什麼原因翻湧難停,讓她根本沒有辦法聽。
君黎擡頭看見她眼神有點古怪,不覺道:“你在聽我說麼?”
“我……當然在聽。”秋葵連忙回答。
“我剛剛說了什麼?”
“……”
“你看都不看爻辭一眼。”君黎似乎有些無奈。“秋姑娘,我覺得你似乎不是真心想算卦吧?若不誠心,出來的卦也不會準,我釋了也是白釋,那就算了吧。”
秋葵少見地沒有反駁,隻是沉默地坐着。這反讓君黎一時不好意思起來,“你别生氣。我看你今天有些心神不甯,這樣吧,你先把這些按順序收好,回頭你心情好些了,我再跟你說。”
“你會一直住在這裡麼?”
“至少這半個月應該是在的。”君黎道。“我就住那邊二樓叫秋風的房間。”
“但我若我今天就出發去臨安了呢?”秋葵咬唇道。
“你果然沒好好聽我說。我剛才說了,你這次臨安之行最好找個人和你一起動手,有個照應,遇事會比較容易化險為夷。所以你不要急在一時為好。”
“哼,我從來便是一個人,要什麼照應。”
“你問我怎樣能逢兇化吉,我跟你說了,你又不聽。”
“我……可我到哪裡去找人,總不會真要找你這沒用的道士一起!”
“是啊,我也沒空和你一起上路呢。”君黎心中稍有不悅。“說實在的,若不是看在跟你還算有點交情,真懶得跟你廢話這許多你哪怕是花點銀子,雇個人一起去都行啊。你若不信我的話,這兩簽給你,你帶着去找别人解,看看是不是我在诓你。”
“我根本就不信這些,從來都不信!”秋葵反也似被激怒,将那兩支簽一把抄起,向地上一掼。“你真以為我是在求你麼!”
君黎有些哭笑不得,心道我明知她什麼樣脾氣,竟然跟她計較。也便隻好站起來道:“你既然不信就算了,我卻還要做生意的,先告辭了。”
秋葵忍着未說一句話,手卻握得緊緊的,看他要收爻辭,勉強道:“那個留着!”
君黎看了她一眼,也沒說話,便隻将兩簽撿回了筒裡,顧自走了。
秋葵隻好默默然将留在桌上的爻辭自己收了,心裡不能不說稍稍有點後悔。她抱了琴,很有點低落地起身回房。
按理說,她還是應該啟程去臨安的反正是不信他說的那一套,反正沒有什麼要緊得過尋琴之事。可是如果真的那麼要緊,為什麼自己又會在徽州逗留這兩天?難道自己不是一直在心神不甯從得知他下落不明開始,從得知他身受重傷開始她原本也不知道為什麼非要找他不可,也許因為她沒有朋友,而他是唯一的一個還勉強可稱朋友的人若連他都自此再也尋不到,那麼她在這世上,豈不是又重新孑然一身了?
但是沒有任何線索,她不知道去哪裡找他,心情煩亂之下,隻能撫琴縱歌,幻想着或許他有一天忽然又會回來這城,一定會挑這間離顧家最遠、最偏僻的客棧。她哪料得到竟就在自己用琴歌掩飾着“幻想”的時候,他竟真的便會出現,那一霎時的如受電擊,哪裡是君黎一句“見到你實在意外”可比。
但這真的不是意外。他們不曾巧遇,因為,她知道,根本是自己在這裡等他。
她掩了房門把琴又在桌上放平,手指下意識輕輕一挑,琤的一聲,琴音又起。見到他之後的煩亂竟比先前更甚,這又是為什麼?他平安無事,她應該放心。可是她也沒流露出這樣表情。對于顧老爺子之死她應該多加勸慰。可是他甚至沒給她半分機會。到頭來,都是他在問她,然後話題就轉去了算卦好像他們之間,永遠隻能有這樣一層如同生意般的關聯。而她無法挽回。她沒有立場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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