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顫顫巍巍的手就那樣朝前伸着,侯健盯着那抹刺眼的紅色愣了幾秒鐘,對老奶奶說他不要這種顔色的。
于是,老奶奶就從櫃台深處,又拿出了一支白色的蠟燭。
還問他夠不夠。
侯健搖頭。
老奶奶沒有看清,就又問了一遍。
這次,侯健才啞着嗓子說不夠。
于是,老奶奶再次從櫃台裡面,拿出一捆白色的蠟燭。并且還耐心地跟他解釋說,一捆是十支,要是不夠她還有。
侯健沉默着,老奶奶就默默的又拿出了第二捆、第三捆、第四捆···
最後侯健買下了小店裡所有的白色蠟燭。
等到付賬的時候,侯健才發現身上根本就沒帶錢。
對此,老奶奶向他表達了人與人之間最大的信任。
告訴他錢可以過幾天再給。
侯健本想留下蠟燭,空手走出小店。可是在老奶奶的一再堅持下,還是鬼使神差般的抱上了那些蠟燭。
等他一隻腳踏出店門的時候,老奶奶又叫住了他。
原本以為奶奶是反悔了,想要要回那些蠟燭。但是,老奶奶卻對他說了這樣的話:就算是不給錢也沒關系的。
末了,還沒忘加上這樣一句:小夥子,不要難過,都會過去的。
侯健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能唯唯諾諾地走出了小店。
在店門關上的那一瞬間,他好像還聽到老奶奶小聲的說了句:什麼事情都會過去的。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回想老奶奶臨出門時說的那句話,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一句客氣話,還是有特别的深義。
侯健一直懷抱着蠟燭走了好遠。
走到路上的人又多了起來,而且那些面孔看起來越來越熟悉的時候,他才驚覺他現在的樣子有些不太合适。
于是,他就開始把自己抱着的蠟燭往懷裡揣。
幸虧現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夠多、夠厚,衣服上的口袋也夠多。
就這樣,沒費多大的力氣,那些蠟燭就消失在了他的衣服裡面。
就像那些不小心落到他鼻尖上的雪花,隻兩個來回的呼吸就不見了蹤影。
可事實又像是落在他頭頂的雪,明晃晃地暴露在世人的面前。也就隻有他自己心裡最清楚,這回去的路比來時的路沉重了太多。
揣着一身的蠟燭回到家時,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跟剛出門時不同的是,這時他家的院門大開,院子裡一下子擠進了太多認識的、不認識的人。
他們都是來參加大哥葬禮的。
跟這些熱絡的走來走去的人相比,他這個親弟弟倒是顯得多餘了。
挾裹在人群裡,侯健的心一下子也被什麼東西給填滿了,好像隻有這樣,他才能真正的置身事外;好像隻要這樣,他就可以當這一切都隻是一場鬧劇。而他隻需要耐心的等到鬧劇結束。等到結束,他就會發現,他的大哥還活着,然後還能像以前一樣,看到他時,對他露出憨厚無言的笑。
侯健面無表情地在人群裡穿來穿去,沒有人注意到他,那些剛在他爸媽面前表現過哀悼之情的人們,選擇了自動的屏蔽了他。
看着這一切,侯健感受着另一種意義上的平靜。
可偏偏在這種時候,突兀出現的兩個人打破了他的這種平靜。
是的,趴在他大哥棺材上鬧事的隻有一個人。
可是,早在剛進門時,侯健就注意到了今天的葬禮上,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他們兩個人身上有着跟其他人不一樣的氣質。
讓他一眼就看出來,他們并不是來參加葬禮的。
最起碼,不單隻是來參加葬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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