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考完,趁着晚餐的兩個小時,西雨沿着學校外圍轉了一圈。
她在找招工啟事。
比起上課,目前還是賺錢更重要,她可以曠課,可以請假,但不可以不交學費。
“滿十六了嗎?招童工是要負法律責任的,我們可承擔不起。”
西雨從市出來,又續問了許多家,好不容易别人介紹一家說對年齡沒有特别要求的飯店。
結果那家飯店老闆卻說:“要是不簽勞動合同的話,年齡不到也勉強可以,不過我們這不招學校裡的學生。”
“?”
西雨從飯店的廚房退出來,看到堆放在過道裡的菜已經爛變質了。
飯店老闆還在訓斥着裡面的工作人員,“把垃圾桶裡的菜葉子都給我撿出來,你當我不是花錢買的啊?”
“這都爛了……”
“爛了就不能用了嗎?把爛掉的部分撅掉不就可以了,而且,是給客人吃的,又不要你吃,你怕什麼?……”
老闆的碎叨傳進耳朵裡,西雨總算明白,他們為什麼不能招在校的學生了。
周圍所有的店鋪都找過了,一無所獲。
“爺爺,我還有錢,不要。”
西雨趴在校門口的馬路欄杆上,看一個女生将老人塞進口袋的錢又掏出來遞了回去。
“傻孩子,在這裡上學怎麼可以身上沒有錢,會被同學看不起的。”老人又要塞過去,卻被女孩倔強地抵着。
“您自己啥都舍不得,賺的錢都給了我……我不要,您拿去買衣服。”
“拿着!”老人硬塞不過,隻好拿出長輩的威風,霸蠻要孫女收着那一把零碎錢。
“我們老趙家就指望你出息考個好大學呢,你呀,千萬别在同學面前寒碜,該吃吃,該喝喝,一家人賺錢,怎麼着也能供個大學生出來。”
女孩推拒不過,隻好接了錢。老人又塞給女生一些吃的,才高高興興轉身離開,路過垃圾桶時,順手撿了桶裡面的礦泉水瓶子。
女孩拿着錢跟零食卻并沒有多欣喜,反而一副壓力山大的樣子。
這個女孩與西雨形成了多麼鮮明的對比……一家人甯願自己吃苦,也要女孩在學校裡過的好,可西雨無依無靠不說,舅媽還搶走了她辛苦賺的學費。
如果不被搶走那些錢,她也就不會過得這麼捉襟見肘。老人的那句話說的沒錯,在這裡上學,怎麼可以身上沒有錢呢……
手裡的饅頭又冷又硬,咽在喉嚨裡像在吞玻璃渣。
太陽挨着山旁,在河水盡頭引出漫天霞光。高山流水,飛鳥紅霞,美得像一幅流動的畫卷。
跟天空相比,人何其渺小。跟萬千衆生相比,一個人的生命,又何其微不足道。
自己不過是這茫茫人海中的一粒塵埃。以前備受萬千矚目,而今是萬分凄涼。
連太陽都懂得落場,它知道光芒太盛,終會适得其反。
若早些醒悟,爸爸是不是就不會離開了?一家人是不是就能永遠相守在一起?
那天邊的霓虹,像極了小時候爸爸給她買的公主裙。彩霞的形狀,也像洋溢在爸爸臉上溫暖的笑容。
西雨伸出手,想抓住一抹美好。
她曾用一根手指比拟警察署大樓,但太陽太小,太遙遠,它落在指尖像一粒微末的塵光,她比拟不出來。
那抹美好,是她乘光也追不上的回憶。
每次想起爸爸,心裡最柔軟的地方總是會痛,痛地喘不過氣。
爸爸的臉始終像河水一樣,那麼冰涼……
“方翊哥哥……我要!……”一個柔美的女聲鑽進耳朵裡。
那句方翊哥哥,來的猝不及防,像美好畫卷裡的一聲驚雷,轟然炸起。
西雨轉頭看去,一個高挑帥氣的男生正背對着她,逗着他前面的女生搶他手裡的糖葫蘆。
男生跳動間,柔軟墨黑的頭迎風飛揚,姿态潇灑恣意。
“想要呀?來搶啊!”他的聲音溫潤,很好聽。
女生跳起來搶,方翊又換到另一隻手,糖葫蘆被舉得更高了。
轉身間,胳膊與西雨的肩膀擦過,他卻不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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