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去過最前線。事實上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清楚戰鬥具體是什麼樣,隻是始終有一些人被送到我面前,而我知道有一些沒有。”
太多士兵死了,像沙消失在風裡。
“我最開始對一切都感到憤怒。”
澤維爾記得自己曾經背對着傷兵們取藥的時候偷偷用袖子抹,持續的戰争把多餘的情緒抹去了。那些痛苦的英國士兵、臨死前緊緊抓住他手腕的手……澤維爾醫生都能泰然處之。畢竟,關注每一個病人是他的義務,流淚不是。
一些場面,他見過就抛在腦後:有人死前歇斯底裡地高呼:“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也有人一言不發地死去,直到被擡上擔架搬離病房,眼淚才從屍體的眼角落下。
到很久以後,戰争結束,回到和平的英國本土,這些記憶才會一擁而上,但是他身邊的任何人都不能理解、也幫不了他。
“我記得最深的是一個普通人,不是哪位紳士的兒子,也許還不到二十歲。他被擡回來的時候,我一看就知道他死定了,我想他自己也隐隐能意識到這一點。
“他對我說:‘醫生,我是個孤兒,沒人會記得我。’我握住他的手,告訴他我會記得。有多久呢?到死為止。他哭了,用最後的力氣告訴我他的名字、戰前的住所,還有信仰。耶稣啊,像完成任務似的,話音剛落,他的眼睛就不再亮了。
“但像這樣的細枝末節,我現在就已經不記得了,他這個人又能在我腦海裡停留多久?我不知道。我知道我在說謊。
“每天……幾乎每天我都在對我的同胞編造各式各樣的謊言。我告訴不可能痊愈的傷患說他會好起來;讓一個士兵相信多給他注射的嗎啡不是從他瀕死的戰友那裡勻過來的。
“到人生的最後,并不是每個人都信任牧師,但是他們相信醫生,我必須要說點什麼……成百上千的謊言讓我太害怕了。事情的真相,他們都不知道,隻有我知道。而我會一直一直活下去。
“我什麼也做不到……媽媽。”
澤維爾深深地低下頭,把自己籠在翅膀下面,好像一隻雛鳥。
以撒覺得澤維爾身上有種很柔軟的東西,那是什麼?他說不清。但也許隻有人類是這樣,用一輩子信仰上帝,在最無助的時候卻不由自主地呼喚母親。
“李啟明——我早就勸過這個不知死活的家夥了。我真的對這件事沒有一點興趣,連想都不願意想,”澤維爾說,“我會用心照顧他的孩子,我會記得給他媽媽掃墓,也帶上他那一份。對一個外國人,一個普通朋友,我做得夠好了,對吧?”
因為以撒沒有說話,澤維爾擡起頭來又問了一遍。
以撒沒什麼好說的。他隻是低下頭,嘴唇貼在澤維爾的眼睑上,感受到底下眼球的震顫。
“那就把它忘記吧。”以撒說。
**
這天晚上,以撒在床上看見了澤維爾。
“你不做野人了?”以撒問。
澤維爾笑起來,讓以撒坐在自己的胯上。他們隻做了一次,事後躺在床上,澤維爾用食指繞着以撒的尾巴。
這時候以撒說:“你不快樂,澤維爾。”
“不,是我太快樂了,”澤維爾說,“我明明知道一個人被謀殺了,為什麼還能生活得這麼幸福?”
以撒不說話。窗外的月色也沒有答案。
澤維爾做了一個夢。
一個報童,他是一個報童,攔住那些可能會買下報紙的男人。
那個男人搡了他一把,澤維爾跌倒在馬路上,褲子後面塞着一隻錢包。他用手背抹抹臉就站起來,這時,一輛馬車急馳而來——他知道要跑,但不知道為什麼,腳像釘在地上一樣動不起來。他被吓呆了,很多野生動物就是這樣死的。
“砰!”
澤維爾被人抱着撞回路上,報紙紛紛揚揚,車輪碾過他的帽子,毫無停頓地駛遠了。
“怎麼沒有死?”一個有着斑鸠灰色翅膀的人站在澤維爾面前,露出困惑的神色。他轉頭看向過往的行人,澤維爾也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其中一個背後生着兩對白色的翅膀。
“那是誰?”澤維爾問,“你是誰?”
“你能看見我?”灰色翅膀的人說,“我是死亡天使莫斯提馬,你一生中最後見到的人。至于那個家夥……可能是個能天使吧。”
莫斯提馬朝澤維爾伸出手,後者猶豫片刻,拉着他的手站起來,嗫嚅着說了句謝謝。
“下次再見吧,”莫斯提馬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錢包,放進澤維爾的手心,“别忘了你的錢包。”
澤維爾漲紅了臉,把那隻錢包攥在手心,才後知後覺地大哭起來。過路人看了他一眼,默默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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