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曾親眼見過那時入侵者的蕭見深曾想過的:昔年生民塗炭之日,外族精銳不過一萬餘半;今日禍起蕭牆,這精銳之數足足三萬,如何不叫天地變其顔,山河失其色?蕭清泰自蕭見深幼時之日起就在籌謀今日一事,就算不如蕭見深智淵若海,也堪稱城府匪淺;就算不如蕭見深已為聖君,也可作一代枭雄!何況這古今萬代,曆史向來由勝利者書寫,若他最終登高九鼎,何愁來日不能萬古傳名?蕭清泰早在布置出最後這一殺局之時就已經跟着來到了南方,因此千鈞一發之際,根本未受到來自宮廷的半分掣肘。他居于幕後,這三萬之人剛一露面,就攻城略地,直下了三座大城,雖因成中百姓渾噩而不能在最短的時間裡補足足夠的兵員,打出大軍三十萬的名号來,但确實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不止于短時間内在江南燃起了遍天烽火,也于同時使這消息從南方傳到了北方,在那九重宮阙之中引發了一出狠狠的震蕩!已是半年有餘的時間了。在這半年之中,三日的小朝,五日的大朝,剛剛登基的武定帝蕭見深從未坐在那張金龍椅上主持朝政。一應内外宮廷事物,全賴于王讓功與駱太後處置。雖說哪怕蕭見深并不露面,朝廷大事也一一井井有條,可在這井井有條之中,确實也有不容忽視的隐憂存在。有道是國不可一日無君。現在王讓功雖是忠心耿耿兢兢業業,但等他大權在握時日日久,來日真的不會成為一奸宦巨貪,做朝廷社稷的罪人?現在駱太後雖是隐居幕後随分從時,但女主幹政之日猶在眼前,蕭見深在時固然沒有問題,若蕭見深不在,駱太後難道真能按古今之慣例,将權柄交于先皇另外一子,現今還沒五歲,但已被封為安平王的蕭見鳴?就算歸還于蕭見鳴,到時主少國疑,也非社稷與百姓之福啊……朝臣們沒有宣之于口的憂心忡忡在太平日子裡雖然頗顯得杞人憂天,但當武定帝蕭見深死于江南,莊王蕭清泰于江南起事且勢如破竹,不日就要揮師北上的消息一經傳來,這些杞人憂天就全變成了先見之明,朝野當時就是大嘩,一直代替蕭見深舉行大朝的王讓功這回終于彈壓不住,連忙散了大朝,親自飛奔入後宮将這一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訴駱太後。不過是一年的時間,駱皇後已經晉升成為了太後。她的宮中依舊豢養着諸多美貌宮女,其本身也如過去一樣的天姿國色,并不因為當了一朝的太後,就立時将自己當做了垂暮老婦,全摒棄那些色彩豔麗的衣衫首飾。武定帝在外死亡這一消息何其之大?大朝之上,群臣剛一喧鬧起來,後宮中的駱太後已然知道。當王讓功連滾帶爬的出現在駱太後的宮廷之時,駱太後已經接受且消化了這個消息。因而當王讓功結結巴巴地說出駱太後早已知道的話的時候,駱太後不過幽幽一歎:&ldo;我早已知道有這一日……&rdo;王讓功心中一跳,但兀自能夠鎮定!駱太後又恍若無事接道:&ldo;天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天下平定不過數年,百姓渴望修生養息已久。蕭清泰于清平盛世倒行逆施,早晚弄得天怒人怨,滅亡之日已不遠矣。&rdo;說罷身着一身大紅金凰通袖袍、頭钗一隻九尾鳳钗、正斜倚在軟榻上的她一時沉吟,面色稍稍有些嚴肅,問道:&ldo;此事不甚重要,另外一事乃是重中之重,你不可瞞我分毫!&rdo;&ldo;奴婢不敢!&rdo;王讓功對蕭見深也是深具信心的,剛才不過一時慌亂,此時回過神來連忙表态。駱太後便道:&ldo;那《相見歡》戲中所言,可是屬實?&rdo;&ldo;……&rdo;王讓功。他媽的哪個兔崽子把這玩意都給弄進了宮!☆、章八三西風蕭瑟,殘陽血照。鳴金之聲随着西風響徹整個戰場。從天空向下看去,密密麻麻的而相差無幾、膠作一團的蝼蟻似乎終于感覺到了疲憊,于是随着頭腦的指揮,像來時一樣,一股腦兒地來,又一股腦兒地退後,隻在地上留下了許許多多密密麻麻的黑點。許許多多密密麻麻的屍體。以及在那些屍體之中的,已殘肢斷臂,卻還沒有徹底死去的人。那些人此刻正呻吟着。這樣的呻吟從四面八方彙聚成一團,在戰場上空凝成了一道遮天蔽日的陰雲。陰雲之下的這一日,已是琴江城下激戰的第十五日了。儲存在城中的弩箭與投石在這個時候已經消耗得差不多,滾油與滾水開始一桶一桶地運上城頭供守軍使用。城中所有的青壯年的男子全都被臨時整編入伍,分發了武器做了最基礎的訓練之後,便被趕上城頭直面刀兵的兇險。甚至還不止男子。在那一排排的城牆上面,間隔許久許久的位置,能看見一個或者幾個身量矮小、眉目清秀,雖然穿着與其他人一樣服飾、露出領子之外的脖頸上卻并沒有喉結的士兵。這些士兵都在自己的胳膊上纏了一截紅色繡金線的絲緞。這種豔麗的顔色在一種灰頭土臉的士兵中顯得額外醒目,連帶着那些纏着絲緞身材瘦小的兵士也顯得額外醒目了。但他們再醒目,也不會比正再城樓上的孫将軍更為醒目。孫将軍的身旁還站着另外一個人,他們并排而立,不分高下,在這幾日間幾乎日日相見,每每見面的第一時間,總要相互問上一句:&ldo;孫将軍聯系到了陛下嗎?&rdo;&ldo;楊日使聯系到了陛君……不不,聯系到了傅樓主了嗎?&rdo;孫病這一順口就把那不好公布天下的稱呼給說了出來,一時之間險險咬到了自己的舌頭!楊正閻并未發現什麼不對,隻道:&ldo;并未。&rdo;于是孫病松了一口氣,也回答了一句:&ldo;并未。&rdo;話音方落,兩人失望地對視一眼,也沒多說什麼,孫病繼續守在城樓之上,楊正閻則順着牆梯走了下去,正好與上來視察的聞紫奇撞了個對面。他向左右一看,示意聞紫奇跟着自己走到一旁。&ldo;這幾日我們的損失怎麼樣了?&rdo;&ldo;傷了一半,死得不多,不過後遺症嚴重,好些人以後隻能養老了。&rdo;聞紫奇言簡意赅。&ldo;哦……&rdo;楊正閻含糊地應了一聲。此刻他心中正在緊張的打鼓,不知道自己在傅聽歡不在的情況下把危樓的所有人全都拉進了這個絞肉場中究竟是對也不對。危樓衆人為傅聽歡的根本班底,春蟬蠱一事起于武林,危樓自然責無旁貸,但要說現在這種攻城拔寨之事……說得不好聽一點不就是叔叔和侄兒争天下嗎?打來打去都是他們蕭家的事情!若不是自家樓主與那位是那種關系,若不是唯恐來日自家樓主在那位面前沒有底氣,早在春蟬蠱一事聊了的時候楊正閻就再把危樓的人給再拉走了,哪會到現在叫那一個個嬌滴滴的女兒家都成了黑碳般的模樣?聞紫奇這時看着楊正閻沉思了一下,說:&ldo;有一件事。&rdo;&ldo;什麼事?&rdo;楊正閻随口回答。&ldo;你什麼時候知道的?&rdo;&ldo;哦,這有什麼……&rdo;楊正閻都回答到了一半才突然醒悟過來,忙道,&ldo;知道什麼?什麼知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有時先走了!&rdo;言罷也不讓聞紫奇再說兩句話,一轉身就匆匆跑掉了。聞紫奇:&ldo;……&rdo;她心想你怕什麼,我早就知道得不愛知道了……此刻城樓之上。孫病一隻手扶着垛口,極目眺望遠方那連綿的軍帳和開始埋鍋造飯的敵人,歎了一口氣之後,自言自語道:&ldo;春蟬蠱一事後,江南幾無可用之兵……琴江城孤城一座,若非先前解了春蟬蠱,就算我三頭六臂八個腦袋,也不可能真把敵人喝退……&rdo;但就算解了春蟬蠱,琴江城還是孤城,整個江南除了蕭清泰的士兵沒有中春蟬蠱依舊橫行之外,幾乎找不出另外一個完整的隊伍。隻能依賴于朝廷早早知道了這邊的事情,派出馳援之部隊……又或者蕭見深的及時出現。但已被封鎖的江南,消失不見的蕭見深……他們真的能夠趕來嗎?孫病久久不語,隻有一句話在心中浮現,越見清晰。自來文死谏武死戰。若真到了城破之日……&tis;&tis;&tis;&tis;&tis;&tis;時間的遞延如同空間的跳躍。孫病站于城樓之上暗暗做下這個決定的同時,正是蕭見深與傅聽歡終于到了師門之地的日子。這一日裡最靜谧的夜也快要走到了盡頭。之前的辰光中,傅聽歡與蕭見深說着說着,便因困倦而先行睡着了。此後蕭見深将睡着的人攬入懷中,隻覺得對方一呼一吸間,便是生命的一圈環形。随後天際擦白,由暗夜而殘存下來的甯靜被鳥雀撲扇地翅膀打破。睡在窗戶邊的傅聽歡不悅地皺起眉頭,伸手一撈,就将愣頭愣腦直往窗戶下飛來的東西給抓在了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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