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味道從開始就沒有停止過。人一旦在這裡呆得久了,就好像連神經也跟着麻木了,不管是氣息還是視覺,都變得……不再幹淨起來。傅聽歡呆了半日,便覺周身無處不酸疼,甚至連腦海都因為這裡的氣味而略顯昏沉。他閉上雙眼,以指節揉了揉太陽穴之後便自位置上站了起來,準備推門離去。但這時,那守在銅鼎面前的釋天教衆突然一擡頭,說:&ldo;聖子最好繼續留下,曆代聖子聖女都知這春蟬蠱的熬制方法,日後聖子回了教中,長老們能更為滿意,對聖女也是好的。且我們之後便要用這藥控制大批百姓,化活城為死城。聖子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rdo;傅聽歡本隻是心中厭倦,此時聽了這教衆的話之後,立時冷笑一聲,揚長而去。衆人眼睜睜地看着傅聽歡離去。等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之時,他們互相對視一眼,剛才那對傅聽歡說話的人來到閉目盤膝坐于大鼎前念念有詞的祭師面前,小聲說:&ldo;傅聽歡已走。&rdo;祭師睜開眼睛:&ldo;去把失魂香滅了。&rdo;言罷,又閉起眼睛,對着大鼎再次念念有詞起來。詢問之人單手按胸,向祭師行了一禮,接着便沖衆人做個手勢,當下便有四個釋天教衆徑自前往密室四角,直接熄滅了那插在香爐之中的失魂香,又灑下不知何種藥粉,那本一直萦繞在密室之内,惡臭難忍叫人昏昏沉沉的氣息頓時一清,片刻之後,便不複聞到。密室距離地面有一段曲曲折折的路。傅聽歡出了密室,便是一處位于高牆之後的幽谧花園之中。這處莊園位于郊野,并不顯小。正因為它占地的面積大,森森樹木冷冷月光之下,就更顯得寂靜無聲,陰陰無言。傅聽歡往前走了一步,正是這一步,一條色彩斑色的長蛇突然從草叢中滑出來,從傅聽歡腳邊爬過。哪怕是隔着衣服的,傅聽歡也覺一股黏膩冰冷之感繞過腳踝。他頓時一陣惡心,一指彈出,就以勁風将這條毒蛇割作兩半!色彩斑斓的毒蛇因勁風而高高彈起,身體在半空中分成兩端,鮮血灑了一地,還有幾滴濺到傅聽歡的鞋面之上!傅聽歡一拂袖,自往前走去。密室位于假山之下,假山之後,則是這伫立于郊野之上莊園的主人房間。傅聽歡遠遠見到自己房間裡的燈亮着。他此時腦海被密室中的腐臭氣味熏得昏沉,也不在意是自己離去時忘了熄燈還是守在這莊園之中的釋天教衆替他點亮了燈,來到了房間之前便直接推門進去‐‐然後,他就看見了坐在桌前椅子上的蕭見深。蕭見深手裡還拿着一疊薄薄的東西。那是他與釋天教聖女薛情的通信。……信中寫了這一次釋天教利用孤鴻劍的完完整整的計劃。推門的聲音自然吸引了坐在燭燈之下的人。但蕭見深并沒有立刻擡起頭來,而是繼續看完了手中的最後一封信上的最後一行字,确定了這一疊信件中的計劃确實是從整個武林中的所有豪傑,一直到府城下的所有百姓,且其中部分計劃确由傅聽歡親筆所書之後,方才擡起臉來。兩人的目光在黑夜裡對上。兩人的眼神與表情幾乎一模一樣地冷靜。蕭見深道:&ldo;你來了。&rdo;傅聽歡本拟回答我來了,但話到嘴邊,頓了片刻的人卻道:&ldo;你為何在此?&rdo;這句話落,傅聽歡潛藏的含義幾乎浮于表面:蕭見深并不應該在此。他并不想在此見到蕭見深!蕭見深确實不應在此。真假孤鴻劍一事已威脅到江山社稷,他本要處理這件事,本不應在此,卻出現在此時此地,唯一的理由,不過傅聽歡在此。但兩人的見面相較于蕭見深所想有些出入。此時傅聽歡相較于蕭見深所想也有些出入。乃至于傅聽歡的選擇,相較于蕭見深所想,依舊有些出入。蕭見深本以為,對方哪怕不夠愛自己,也總愛着自己。他本以為,對方就算不愛自己,也總知道自己有什麼不可容忍!&ldo;聽歡不想見我嗎?&rdo;蕭見深側了一下頭,問。他心中翻覆,臉上卻總不能多見其餘表情。所以他手執信件,開門見山:&ldo;你知我無法接受之事。你若要江湖,江湖送與你就罷。但你要這天下‐‐&rdo;&ldo;傅聽歡,你置朕,于何地?&rdo;☆、章七零傅聽歡看了蕭見深片刻。他低下頭,複又擡起頭來。再擡起臉來的時候,他臉上帶上了微微複雜的微笑,他本想說話,但話到嘴邊卻忘了詞,于是便微張着嘴,靜靜地看了蕭見深一會之後,才道:&ldo;……浪子。&rdo;這個詞一出,蕭見深便擡起了眼。這是傅聽歡從來沒有對他說過的一個詞。他同樣安靜地看着傅聽歡,就見傅聽歡一步一步地走近,走到了蕭見深身旁的桌子坐下。兩人坐着相鄰地位置,坐得近了,掩在衣袍下的膝蓋與膝蓋也碰了頭。傅聽歡執起桌上的茶壺,替蕭見深倒了一杯茶。但他自己拿起來先嘗了一口。茶是冷的。于是他将杯子放在手心,以内力将其弄熱之後,方才放于蕭見深面前,而後便将手收入了桌下。蕭見深隻看着眼前的杯子,他拿起來了,放在掌心把玩,但并沒有喝入口中。他聽見傅聽歡傲慢道:&ldo;我在什麼地方,做什麼事情,不需與浪子詳說吧?&rdo;蕭見深:&ldo;……&rdo;他的目光往下一垂,垂到了桌子之下。他的膝蓋上停留着對方的一隻手。對方那隻手的手指,正在他的膝蓋上輕輕劃着,力道隔着衣服傳到他的皮膚上,有一種揮之不去的麻癢感。一筆一劃組成的字,在這輕劃之中一個一個浮現出來。隔牆有耳,四方有眼。蕭見深咀嚼着這八個字。四周三丈之内再無他們之外的第三個人。若非如此,蕭見深便不會直白質問傅聽歡。但傅聽歡亦非無的放矢之輩。所以蕭見深的目光在這周圍如電掃過,第一眼過,便見那敞開的窗子之外,一條垂下了半個身子的蛇正睜着紅寶石一樣的眼,默默地盯着房間裡的景象。他沒有停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同樣以桌掩手,在底下對方的膝蓋上,寫了這樣一行字:鷹犬走獸?他同時平靜說話,這平靜便像是暴風雨前的甯靜:&ldo;你負我至此……&rdo;傅聽歡也忍不住抖了一下!他面上險些就要露出了異樣的端倪來,但好在大凡地位非常之輩總講究喜怒不形于色,因而傅聽歡也能保持着臉上沉凝的表情來。隻聽他冷笑一聲:&ldo;男子與男子之間竟還說什麼負與不負,何其可笑!若你能如女子一樣為我生一個孩子,我就認了這抛棄妻子的名聲又何妨?&rdo;言說之中,又以指代筆,在蕭見深膝蓋上寫下這樣的字句:釋天教,密謀行動,假意合作,探聽虛實。蕭見深:&ldo;……&rdo;蕭見深并不在意傅聽歡在自己膝蓋上寫了些什麼。但他對傅聽歡的回答竟無言以對,對方如此坦蕩蕩說了自己就是個人渣,不管你是男是女有沒有孩子,他該抛棄就是抛棄……他隻好道:&ldo;就真是打量我的脾氣如此之好?若我‐‐&rdo;傅聽歡顯然沒有再仔細聽着蕭見深說了些什麼,他的大半注意力集中在桌子之下,卻遲遲等不來蕭見深的書寫,不由就目露疑惑。蕭見深看着傅聽歡。最初的疑惑已經消解,之前的質問當然無疾而終。但問題總是串聯着問題。一個問題解決了,往往會有新的問題出現。他與傅聽歡也是如此。他與傅聽歡此時尤其如此。他……并不覺得傅聽歡有必要在此,有必要深入釋天教,探查虛實與情報。他希望傅聽歡留在自己身邊。隻留在自己身邊。最好什麼都不考慮,什麼都不參與;最好袖着雙手,閑閑地在自己身旁晃蕩。但這是不可能的。他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目露迫切與期待的傅聽歡,甚至不用将自己的内心期許說出口,便知這期許注定湮沒于拒絕。他突然擡起了傅聽歡的下颚。對方面露訝異。他湊上前去,攬着對方換了半個身子,以自己的身體擋住窗戶外頭那一雙或那許多雙猩紅的眼睛。他親吻上了對方。還是一樣的甘甜。像一泓泉眼在心中出現,泊泊地湧出世間最清冽的蜜汁來。他接觸到了傅聽歡的舌。兩人既然翻臉,此時咬破對方的舌頭再适合不過,也正好發洩出心中無法言說的不悅與無可奈何。于是血腥味就在這一刻充滿兩人的唇齒。本不由自主沉溺的傅聽歡面色一變,用力推開了蕭見深!蕭見深退後一步,順勢便以衣袖卷到了旁邊的桌椅。哐當不止的撞擊聲中,他最後看了傅聽歡一眼,一言不發,轉身離去。轉身的前一瞬還在屋内,轉身的下一瞬,已經破門而出,入了那茫茫夜色之中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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