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很快,他就知道什麼是“什麼都沒有了”,也知道為什麼梁斌和趙娅會露出那樣的表情了。——的确,是什麼都沒有的。沒有喪屍,也沒有人,隻有滿地被啄食得面目全非的屍骸。趙娅等人站在援助點的門口,默默看着四周,似乎沉浸在面前場景所帶來的沖擊中,半晌都沒有人說話。最先開口的是對人類毫無歸屬感,因此也對眼前景象感覺最淡漠的梁斌。“看來,那群喪屍鳥跟我們相遇之前,先到了這裡。”看着地上鳥類的屍體,梁斌抱胸,輕聲說道,“能把整個援助點的人都啄食幹淨,肯定是相當大的一群,除了我們遇到的那一群以外不作他想。說不定就是因為它們都在這裡吃飽了,才沒對我們窮追猛打,讓我們逃過了一劫。”他的話沒有獲得什麼回應,許明涵有些苦笑着沖他搖了搖頭,而趙娅則恍若未聞般,舉步向前走了幾步。“走吧,你應該知道的,除了幾個變成喪屍的躲在角落裡以外,這裡沒有其他人類了。”見不慣趙娅這樣失魂落魄的模樣,梁斌沒有理會許明涵的阻止,快走了幾步來到趙娅的身側,擡手拉住她的手臂。趙娅的身體一僵,動作停頓了一瞬,随後出乎他意料地将他用力甩開。梁斌愣了一下,趙娅似乎也因為自己下意識的抗拒動作愣住了,反應過來後有些忐忑地掃了梁斌一眼。皺了皺眉,倒是沒有多說什麼,梁斌無所謂地甩了甩手,“你要幹什麼?難道還準備去找找那些屍體裡有沒有你家人?”“我……”趙娅無措地看着他,張了張口,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麼。——真得要在這些屍骸裡辨認自己的父母?趙娅不知道這實不實際,更不知道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是否能堅持着讓她去做這件事情。——但是,難道要她就這樣什麼都不做的離開嗎?也許……也許父母真的會在裡面……“這裡藏着的喪屍多麼?”就在趙娅茫然的時候,許明涵壓低了聲音詢問梁斌。“大部分都被吃了,隻有少數大概病毒發作的比較快,在被鳥吃幹淨之前變成喪屍逃過一劫,藏了起來。”看到許明涵的模樣,梁斌立即了解了他的想法,“在這裡留一晚上倒是不錯。”“這樣就好。”許明涵點了點頭,“這裡應該留下來不少物資,可以去找一找……”看了一眼低着頭,一臉木然的趙娅,許明涵停頓了一下,有些猶豫,“小娅那裡,要不我去……”“不用。”一口回絕了許明涵尚未出口的提議,梁斌擺了擺手,“你和劉耀祖去找東西。”許明涵有些無可奈何,他一點也不認為梁斌的性格能夠肩負得起讓趙娅重新振作起來的責任——他不打擊人就該燒高香了,安慰人的活他估計這輩子都沒幹過吧?不過,既然梁斌這樣堅持——而且似乎沒有什麼商量的餘地——許明涵不得不妥協,擔心地看了趙娅一眼,随後與劉耀祖一起離開了。趕走了礙事的人之後要做什麼,梁斌自己也開始拿不定主意了。讓他安慰趙娅顯然是異想天開,他隻得默默地站在趙娅身邊,看着她雙眼無神地看着自己附近的一具臉上被啄出了白色頭骨的屍骸。不過,就算梁斌什麼都不做,隻是站在那裡也會對趙娅産生巨大的壓迫感。在趙娅魂遊天外,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或者什麼都沒想的時候,她身側的梁斌那讓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忽略的氣息很快就将她的神智拉了回來。趙娅覺得自己的腦子很亂,但是卻似乎又很冷靜,隻是像是迷失了道路的孩子那般,瞬時間沒有了方向。她不想在沒有找到真正的證據之前妄談自己父母的生死,她隻知道自己還沒有找到他們,僅此而已。“許明涵和劉叔他們……去做什麼了?”回過神來的趙娅發現少了兩個人的影子,有些沒有什麼氣力的喃喃開口。見到她說話,梁斌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松了口氣,迅速回答,“今晚要住在這裡,他們去找找有沒有能用的物資。”“唔……”木然地點了點頭,趙娅轉過身,走向停在門口的車子,将自己的鐮刀取了下來,“那我去把喪屍清理一下……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到父母……”最後一句話,趙娅的聲音明顯地低了下來,顯然是一點也不希望自己能夠找到的。梁斌看着趙娅雖然有些遲緩但是絲毫沒有猶豫的背影,有些挫敗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傍晚,五人在窗戶最為完好的屋子内集合,許明涵和劉耀祖尋找到了不少的物資——雖然對于整個援助點的人而言并不算太多,但是足夠他們五個人堅持到bj了——趙娅也清理完了所有殘留下來的喪屍,同時,沒有發現任何類似于她父母的屍體或者喪屍。——這對于趙娅而言大概算是個好消息,一個非常好的消息……——但是,如果她的父母沒有來到援助點的話,又能去哪裡,又能有多少的生還幾率呢?回家在目前的這個時代,凡是能活下來的人都是心态好,見慣了死人和怪物的家夥,所以盡管四周都是屍骸,但是在确定了援助點内沒有了喪屍或者喪屍鳥,援助點外的喪屍們也沒有辦法威脅到他們後,衆人都徹底放松了下來,渡過了自從出發前往bj後第一個安穩的夜晚。——除了趙娅以外。這天晚上,趙娅做了一個噩夢,這對于一向或是淺眠或是昏睡到叫都叫不醒的她而言實在是一個奇特的夜晚——要知道,她已經很久都沒有做過夢了。從噩夢中驚醒的她自然也吵醒了梁斌,坐起身,看着低頭盯着自己雙手,滿臉惶惑茫然的趙娅,梁斌皺了皺眉,“出了什麼事情。”“啊……”被梁斌的聲音吓了一跳,趙娅驚慌地擡起頭,眼中仍舊是尚未消散的驚悸,半晌後才回過神來,輕輕搖了搖頭,“沒事……隻是……不,沒事的……”趙娅喃喃地說完,不敢再去看梁斌,縮起身子重新躺下。梁斌隻聽到衣物悉悉索索的摩擦聲,片刻後,四周又恢複了寂靜,無聲的拒絕讓他不得不放棄了細究。——反正,他也懶得細究……第二天早晨出發的時候,趙娅的精神狀況明顯不怎麼好,總是低着頭茫然若失地盯着某處發呆,情緒低落地讓梁斌想要無視也沒有辦法無視。不過,介于趙娅的模樣一向就是如此,而且他們之間雖然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卻也并不是可以互訴心事的親密關系,所以其他人雖然看出來了,也并沒有多說什麼。這一天的運氣似乎不怎麼好,原本選定的道路被堵塞了,許明涵與劉耀祖湊在一起計劃了半天,最終決定改道,從tj邊緣的另一條路通行。由于繞了路,所以原定的計劃被打亂了,下午三四點作用的時候,許明涵在tj的邊緣找到了落腳的地方。像是往常一樣,一停下車,許明涵和劉耀祖就開始收拾東西當晚要用的東西,而趙娅下了車後卻一反常态地沒有進入房間,反而站在車子旁邊,有些茫然地四處張望着。“怎麼,這一帶你熟悉?”因為知道趙娅的故鄉就在tj,許明涵在做完準備工作後走到她身側,輕聲詢問。“……嗯,我家就在這附近……”趙娅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随後将目光投向許明涵,有些欲言又止。“想回去看看?”許明涵立即就讀懂了她未出口的話語,随即皺了皺眉,“你一個人太危險了,我……”“不用,我一個人就行……很快回來。”發現許明涵沒有堅決反對的意思,趙娅松了口氣,立即做出了決定,回身拿起了自己的鐮刀。看到不遠處梁斌也正在看着她,表情似乎有些不悅,趙娅頭皮一緊,連忙轉移視線,匆匆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她不敢去跟梁斌說,大概得到的回複隻會被指責為總是做沒有意義的事情吧?但是回家,她是一定要回去看看的,所以幹脆就不要去問了。其實,在原本計劃要路過tj的時候,她就想要找機會回家去看看——當然并不是寄希望于父母會在家裡等她,這一點也不現實,除非她想看到兩具餓死的屍體——但是一來并不會有什麼收獲,二來也會給其他人帶來麻煩——更重要的是,會被梁斌反對。但是當發現計劃的道路出現了問題,改道後竟然會路過她家附近後,這樣的渴望便無可抑制地更加強烈了起來。直到後來,許明涵找到的夜晚停留的地方離着她家隻有一小段距離的時候,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止趙娅回家的行動了。——反正,她隻是離開一小段時間,不會妨礙到任何人,不會給任何人帶來麻煩,就算是梁斌也沒有充足的理由來阻止她……腳步随着四周的景物越來越熟悉而逐漸加快,原本像是塵封了的記憶也逐漸鮮明了起來。這是她最喜歡的小賣部,小賣部雖然老舊,東西也不多,但是小賣部的阿姨總是會在她買東西後送給她一些小贈品;這是和朋友們一起玩的公園,不過與其說是公園,還不如說是一小塊有着健身器材的綠化帶;那一幢樓,是她高中最好的朋友的家,高中三年她們總是一起上學放學,一起做作業,一起相互鼓勵着熬過了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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