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塵想起方才射花令時太子将鸾飛帶至馬上,可能是牽動了原來的傷,說道:“看來英雄救美多少要付出點兒代價。”
誰知十一笑着往前殿擡了擡頭:“還有一個英雄救美的現在仍在席間,和吐蕃贊普又幹了三盞酒,代價想必也很大。”
卿塵一愣:“誰?”
十一道:“剛剛誰替你擋的那盞酒,竟這麼快便忘了?那吐蕃擊鞠隊的人頻頻敬酒,我是已經受不了了,趕緊找借口離開。”
卿塵不語,尋了身邊一方坪石坐下,看着苑中湖泊點點,青草連綿。
十一湊上近前看了看她神色,問道:“看你和四哥一直不冷不熱的,不會這麼久了還因上次延熙宮的事生他的氣吧?”
卿塵搖頭道:“不是。”那次賜婚的尴尬,在她和夜天淩彼此刻意的回避下似已逐漸被淡忘,隻是自從上次提到蓮妃後,每當她再試着和夜天淩談起相同的話題,夜天淩總是變得異常冷淡,與蓮妃亦始終維持着近乎仇視的行如陌路。
卿塵覺得如果換成自己,對于一個從出生來就不願抱自己的母親,一個毫不掩飾厭惡着自己的母親,她也無法做的更好。但從莫不平的話中推測,她相信蓮妃心裡或者存着不得已的苦衷,她小心翼翼的嘗試想将夜天淩和蓮妃拉近,卻每次都以夜天淩那種徹骨的冰冷而告終,以至于那種冰冷有時候會蔓延在他們倆人之間,像十一所說,不冷不熱,叫人看起來似是十分生疏。方才射花令時,除了入場前說了那一句話,他們倆人未曾交談隻言片語,夜天淩會突然幫她擋那盞酒,實在也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她擡手壓着一枝伸在眼前繁麗盛妍的櫻花,一松手,滿天滿樹的花瓣不禁此力,便層層散落了下來。日子漸漸進入春夏,群花争相開放,滿苑缤紛,在溫暖明媚的大正宮中,卻總有某一個角落帶着屬于冬日的寒冷,不知道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十一拂開石上的落花,坐在一旁,有點兒意味深長地說道:“有些事你别怪四哥,我一直沒有告訴你,那晚離開延熙宮他早早便獨自回府,心裡也不好受。從小在宮中長大,四哥其實是個戒心很重的人,輕易不會容别人近身,有的時候我也是。”卿塵扭頭看了看他,他微笑道:“但我看的出來,四哥待你不同,便像上次在躍馬橋,你還記不記得他最後說過什麼?”
卿塵低聲道:“我相信你。”
十一道:“不錯,當時那種的情況下,他會說出這句話,叫人很是吃驚。而且接下來幾天你沒了蹤影,他竟調動了玄甲近衛,你可知道,帶兵這麼多年,四哥從來沒有在天都動用過玄甲軍。”
卿塵低頭将指尖一片落花揉碎,說道:“我知道你和四哥都對我很好。”
十一認真的看着她:“我是想說,不僅僅是一個好字,四哥他心裡對你很在乎。”
這話令卿塵心中微微一震,她輕歎了口氣,唇邊卻逸出微笑:“我真的沒有怪他,雖然當時是很沒面子,但我知道他一定不是故意要我丢人。不管他心裡怎麼想的,我不會因這點兒事耿耿于懷。”
十一點點頭,轉而問道:“你知道四王妃的事嗎?”
卿塵意外道:“四王妃?你是說,四哥的妻子?”
“嗯,算是吧,”十一說道:“那日我聽四哥偶爾提起過四王妃,當年,她是死在四哥箭下。”
卿塵吃了一驚:“什麼?”
那日夜天淩眼中閃逝過的痛楚就這麼浮現出來。
“延熙宮沒人敢提這件事,不過事隔多年,也沒什麼好提的了。”十一看着櫻花如雨片片落入湖中,慢慢回憶道:“是聖武十九年,四哥帶兵遠征漠北,随營副将是佑安候唐老将軍和他的長女唐忻。唐忻出身将門,從小随父在軍中長大,騎馬打仗領兵出征勘與男兒相較,是當時我朝将中巾帼。唐忻和四哥同在軍中多年,對四哥早有心意,父皇也有意指婚他倆人,隻是四哥總是淡淡的不應,加上那些年軍情多變,便一直拖着。那戰東突厥領兵的是始羅可汗的親弟弟戈利王爺,此人兵法戰術都是個對手。唐忻先鋒軍趁夜偷襲敵軍糧草,中了戈利埋伏,被擒到敵營。隔日我軍強攻阿克蘇城,戈利抵擋不住,親自将唐忻押上城頭要挾四哥退兵,誰知竟被四哥一箭穿心貫透兩人,唐忻固然香消玉殒,戈利也一命嗚呼。東突厥沒了主帥,城破兵敗,佑安候也在此役中陣亡殉國。四哥破城後血洗阿克蘇,一個俘虜都沒留,并且即刻揮軍北上,一直攻下東突厥都城可達納,從此東突厥才歸附了我朝。回天都後,四哥請旨追封唐忻為四王妃,當時皇祖母極力反對,但最終還是封了。這些年父皇和皇祖母多次想再給四哥冊妃,卻沒有中意的,即便有四哥也總是一口回絕。衆人都道四哥面冷心熱情深意重,說四王妃死亦無憾了。”
卿塵怔怔的聽十一說,聽到最後,歎道:“确是死亦無憾,隻是那一箭,他怎麼射的下去?”
說了這麼多,十一似乎也倦了,搖頭道:“這個,可能隻有四哥自己知道,不過唐忻在城頭曾喊過一句話,‘與其喪命敵手,不如死在四殿下箭下’,那麼想來她該是不怨四哥的。”
紅顔早逝,竟是如此的慘烈,卿塵對于唐忻有些佩服,更有幾分惋惜。
若是真的愛着她,她不信夜天淩能射出那一箭,雖有王妃之名卻終究得不到那顆心,對于一個女人,其實生與死又有多大區别。
卻聽十一又道:“前些日子,其實我也問起過四哥賜婚的事,四哥隻是說,何苦連累他人,聽得我糊塗。總之你也知他的性子,那晚确不是有意。”
“嗯。”卿塵微笑:“所以我沒有生氣,我也相信他。”
十一聞言愣了愣,随即露出笑意,說道:“如此便好,我得去看看太子殿下怎樣了,你呢?”
卿塵道:“席間太悶,我想在這兒透透氣,你先去吧。”
待十一走了,卿塵獨自坐了會兒,想着剛剛十一說的話,心頭竟有些難過。她不知道夜天淩清冷的背後究竟擔負着多少他人無法了解之事,但卻能體會那種有什麼壓在心底,不能說也無法說的感覺,就像她存在于眼前這一片世界中的心情,亦難以向任何人表述。
怎麼會想起這些?不能想,至少現在不能想,否則會控制不住自己。她搖搖頭,猛的站起來,眼前卻有暈眩的感覺驟然而生,身子方微微踉跄,扶住櫻花樹之前便已跌入一個堅實的懷抱。
那暈眩轉瞬而逝,她回頭看去,夜天淩正一手扶着她,低頭審視她的臉色。她在擡眸間撞上他的目光,不知為何,竟覺得此時他的眼睛異常黑亮,似乎将滿天滿地的陽光都吸入了那深邃的眸心,反射出淡金色的光芒,灼灼奪目,叫人幾乎不敢逼視,那亮光的深處,是絲毫未曾掩飾的關切和擔憂,“怎麼了,不舒服?”他問道。
卿塵扶了扶額頭,笑道:“起的猛了,或者,這吐蕃的酒竟有這麼足的後勁兒?”
夜天淩眉梢輕輕一挑:“不能喝酒剛才還要逞強。一轉眼便不見了你的蹤影,不想你竟在這兒。”
卿塵有些詫異,竟瞥見他鋒銳的唇角向上揚起,不似往常那般淡淡的無聲無息,帶着十分明顯的笑。她方知道原來薄唇的人縱然無情,笑起來卻也會如此動人心腸,便如冰封萬裡的雪域中忽然顯出一點綻放的綠意,在一瞬間可令天地失色,便如高絕孤獨的險峰金光普照,雲破天開後山碧水秀,雲淡風輕。
暖風微微的穿過身前,幾瓣柔軟的櫻花似乎故意翩跹旋轉着落在了夜天淩的肩頭,在他輪廓分明的臉龐和清拔的身形中融入了罕見的溫和,讓她一時覺得自己看花了眼,停了一會兒,方說道:“剛剛遇到十一,便在這兒聊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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