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铮。”
白細起身,把滑落的外衣寶貝似的重新披在身上,夜色逐漸濃重,天邊泛起星星點點的星芒,燭火的光挨家挨戶燃起,霍铮也燃起了蠟燭,放在屋裡,防止白細跑動時看不清絆到腳。
白細過去掀開木罐,發現裡面的米僅剩一點。他沒說話,靜默一瞬擡頭望着霍铮,眼裡的光極亮,開口說:“我從沒見過你吃一頓米飯。”
提到這事,白細心裡湧起絲絲綿綿的不舒服,他大概明白這些米不容易弄到,得用人們需要的錢才能換來,錢得掙了才有。
霍铮把用錢買來的米全都讓給他吃,自己卻草草應對每一頓飯,他吃過霍铮最經常吃的面餅,面餅冷的時候比較硬,咬在嘴巴磕得牙齒不舒服,味道也不如米飯香軟。
現在米沒了,意味着霍铮的錢也沒了。
他心裡難過,腦袋埋低了問:“铮铮,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霍铮道:“嫂子何來這樣的話,我替大哥照顧好你,是應該的。”
“大哥?你說的是你的哥哥嗎,铮铮,我……”白細藏有心事,猶豫片刻,還是選擇告訴他:“铮铮,我其實有件事一直沒告訴你,我、我不認識你大哥。”
霍铮卻把白細的話誤解成另一番意思,他的嫂子容貌不凡,白家看她定看得勞,不許他同尋常女子那般打小滿山滿村的跑,就像城裡那些富家門戶裡的千金小姐,隻在家裡學些女工刺繡,琴棋書畫,若非到了嫁人的年齡,家中是不允許她們與男子相交接觸。
而他嫂子雖與他大哥定有婚約,那也是“她”出生時候的事情,嫂子沒見過他大哥一面,實屬再正常不過的事。
“嫂子無需多慮。”霍铮如此安慰,白細身子單薄,霍铮看上去雖面冷情寡,實則關懷備至,“夜裡天涼,回屋避風吧。”
起了風,白細回屋,果然比起外頭暖和不少。他從窗外望見外頭的雲紅沉沉的,往時到了夜裡便在院子飛舞的流螢不見蹤影,一股子腥土味兒從地面源源不斷冒起,不多時恐怕會有一場大雨降臨。
白細的預感果真應驗,半夜後狂風起,電閃雷鳴,驚擾了村子的甯靜。大雨潑灑而下,轟隆隆的雷鳴将白細從睡夢中驚醒,又一道閃電似要撕裂天空劈閃劃過,白細驚得兩腿發軟,抱緊被子鞋都沒穿就哆嗦着腿腳朝屋外跑。
他要去找霍铮,這樣的雷雨夜實在太教他心起懼怕。
主屋内的燭燈靜靜燃燒,白細前腳踏出門,後腳就往回縮去,冰涼的雨水順着脖頸滑至衣内,涼絲絲的貼在肌膚,他打起一哆嗦,擡頭,望見一黑不隆冬的大洞口子。
屋頂不知何時被破了一道不小的口,雨水從口子上灌進屋,地闆濕透大半,屋中央淌着水,白細扶着門框左右張望,瞧見口子旁似乎有道人影,那影子一晃,他就知道對方是霍铮了。
“铮铮——”
閃電劃破夜空,他縮在門内探頭張腦地喊,霍铮聽到他呼喊的聲音,從口子探進頭看他,“嫂子,你回屋去避雨。”
霍铮身披蓑衣,雨勢兇猛,雨水從縫中灌到身上,被暴雨澆得濕透。
外頭刮的風很大,屋頂被刮落的粗壯樹幹砸出一道大口子,若是不及時将口子補上,暴雨傾盆,隻怕用不了多久主屋就要被水淹沒,雨水淌進内屋就糟了。
情況危急,白細原地打轉,額頭冒出細細的冷汗。
每逢暴雨天氣,他最害怕打雷,外頭風雨交加,肆虐的風刮在門窗上透過縫吹在身上,嗚嗚的風聲跟鬼哭狼嚎似的,閃電雷鳴不斷,恐怖的轟擊在耳旁。
白細緊閉起眼睛大喊:“铮铮,你什麼時候下來!”
吼完,臉都跟着脖子紅了起來。
霍铮從木梯爬下回了屋,他身上濕透,沒靠近白細,站在門外,看到他裹着被子,視線自然落在地上,叮囑他,“嫂子,你回屋裡披身外衣。”一頓,又開口說:“若是害怕,我将内屋的燭火點燃了,你在裡頭等,外面風大。”
霍铮還有一件事沒告訴白細,他休息的屋子也讓倒下的樹枝硌到砸出一口子,隻是主屋的口子太大,他隻好先将這邊的口子補好,再去顧及他的屋。
白細拐回主屋取下他的外衣披上,想了想,霍铮頂着雷鳴冒風雨修房子,不多穿些肯定也冷,便順道摸進霍铮休息的屋,他盯着頭頂空蕩蕩的口子,在他房内東摸西摸,找出一件外衣來,給對方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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