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勢甚至比外祖母更盛三分。更不要說和素來溫柔婉約的王皇後比了,她要比誰都更像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ldo;凡事盡孝,而不立威,不是儲後該有的風範。&rdo;她輕聲說。&ldo;阿嬌,你是我的女兒。&rdo;陳嬌忽然心平氣和。母親不是沒有苦日子,從前她也同舅舅、外祖母相依為命。然而她畢竟姓劉,她是天家的自己人,她自然不會明白天家的媳婦有多難當。她又為什麼不貴氣,為什麼不威風呢?&ldo;嫁進天家,就是劉家婦了。&rdo;她輕聲說。母親頓時面露不快。&ldo;我吹一曲笛子給您聽。&rdo;陳嬌就轉了話頭。&ldo;或者彈一首《出水蓮》?&rdo;她自小就有主意,自小就和家人格格不入,若非母親就這一個女兒,說不定适配劉徹者,未必是她。母親歎了口氣,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多年的相處,使得她總算知道,陳嬌性子執拗如水,雖可随圓就方,卻始終不減奔流。&ldo;你也實在是太沒有脾氣了!&rdo;見陳嬌俯身拈起了一管碧玉笛,她到底還是忍不住氣哼哼地加了一句。腦海裡就有個聲音忍俊不禁。陳嬌低眸一笑,白嫩若春蔥的手指翹了起來,微微撅起了桃花一樣豐潤的唇瓣。幽雅低回的樂聲就飄了出來。不數日,她侍奉王皇後用膳時,王皇後笑着問她,&ldo;聽說長公主前日去探你,嫌我們阿嬌實在是太沒脾氣了?&rdo;陳嬌的動作不由頓了頓。她又低眉一笑,為王皇後撿了一塊獐肉。&ldo;雖然煎過,可沒那麼鹹,清淡開胃,娘娘嘗嘗。&rdo;又為王皇後盛了一碗濾過的新酒,才跪坐回原地,輕聲細語地說。&ldo;母親的性子就是那樣,一輩子都改不過來。如烈火一樣,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生氣起來,什麼話都說得出來,娘娘不必和她一般見識。&rdo;王皇後掩唇笑了。&ldo;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有意思,這話是‐‐&rdo;她身邊的女官就輕聲說,&ldo;是《莊子》裡說柳下跖的話。&rdo;王皇後又捂着嘴,呵呵地笑起來。陳嬌也跟着笑。&ldo;是嫌我脾氣好,對下人們也太放縱了些。&rdo;她輕聲說,&ldo;就是外祖母宮裡,不也時常擡出去幾個人?我進了宮似乎都沒有發作過……母親是怕我沒法在宮人跟前立威了。&rdo;女官就不敢說話了,垂下頭來望着自己的裙裳。陳嬌又回過頭去,從宮人們手裡接過了一碗湯水。其實服侍王皇後的活計,的确宮人們就能幹得更好。但不論是服侍的還是被服侍的,都知道,更重要的是姿态,不是服務。&ldo;也許是像外曾祖父吧!&rdo;她又揚起了柔婉的笑。&ldo;從前打天下的時候,還把人從漢營罵到了楚營裡。劉家的男人,氣性大着呢。&rdo;女官也說,&ldo;就是陛下,當年做太子的時候和人博戲,氣急了一揚棋盤,就鬧出了多大的事。長公主的脾氣,和陛下真是一脈相承。&rdo;&ldo;就是劉徹還不也是一樣。&rdo;王皇後似乎絲毫沒有察覺不對,她興緻勃勃地說,&ldo;帶着那夥子伴當出去浪蕩,闖了禍就說是平陽侯。大閨女在我跟前抱怨了幾次,說是平陽侯的名聲都被這個弟弟給敗壞了。&rdo;都說民間是父嚴母慈,可在宮中,王皇後是慈母,舅舅卻也是慈父。陳嬌輕輕抿了抿嘴,&ldo;太子的脾氣是大呢,還好,進了我的屋子,他是不曾發出來的。&rdo;王皇後嗯了一聲,又說,&ldo;那檔子事,樂而有節,不要過度了。你也要留心,等劉徹十六歲時,太子宮中再空虛無人,就不大像話了。&rdo;會說出這番話來,看來還是和她有幾分貼心的。人心都是肉做的,戰戰兢兢地服侍她一年,幾句提點,王皇後尚且不會吝啬。陳嬌擡起頭來看着她,揚起唇笑了。腦中那聲音就道,&ldo;你看,奉承她又什麼用,在背後,她隻是害你。&rdo;陳嬌等回了自己的宮殿裡吃飯,才輕聲自言自語,&ldo;你啊,真是和母親一個樣。&rdo;吃過飯,她讓楚服過來說話。&ldo;宮裡都用過飯沒有?&rdo;楚服擡起頭來,略帶興奮地看着她,英氣的眉眼中早已寫滿喜悅。&ldo;尚未。娘娘未曾用飯,宮内人怎敢進食。&rdo;雖說宮中人等并士大夫,一日三餐飽足恹恹,但市井中人,早晚兩餐可以飽腹,已經是莫大的福氣。而陳嬌身為太子妃,每日用餐,菜品四十是少說的,偶然和劉徹對食,更是珍馐滿目,不知何處下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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