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年前,那時林梓剛滿17歲,住在山腳下的一個小山村裡,被寄養在姨媽家,姨媽家門口有山泉水流過。姨媽的院子用很多大大小小的石塊壘成矮矮的牆,裡面種了好多的花草,青翠嬌豔,院子裡還有一棵胳膊粗細的柿子樹,等到秋天,雖然花草開始凋零,但上百個紅彤彤的柿子猶如一個個的紅燈籠挂滿枝頭,很是漂亮。
小林梓還是更喜歡夏天的清晨:仿佛有霧籠罩,剛剛升起的太陽是紅彤彤的,嬌豔欲滴,花草上有露珠,林梓伸出纖細的手指一撥弄,一顆顆的、大大的、晶瑩剔透的、咕噜噜的跳下去,争搶着去滋潤哺育了它們的大地母親。
一個夏天的清晨,天朗氣清,小林梓剛洗過臉,穿着紅色七分蝴蝶袖的寬松短款小衫,煙霧灰白色垂墜感的闊腿褲,腳踩體操小白鞋(腳面正上方一條内嵌在鞋子上的手指頭寬度的白色皮筋綁帶,用來控制鞋子不脫落,林梓沒有練什麼體操,也沒有學習什麼舞蹈,隻不過是那個年代的小姑娘,幾乎每人都有這麼一雙鞋子,不貴也百搭),還沒來得及紮起的頭發随意披散在肩背上,烏黑發亮。整個暑假宅在家裡不出門,沒被太陽曬到,白白淨淨的鴨蛋臉看起來吹彈可破、露出來的半截胳膊水潤透亮,林梓正站在院子裡耍弄着花草,沉浸在晨露芬芳的美好時光裡。
好久不見的遠方親戚來串門,林梓叫她嬸子,看到林梓之後很是激動,眼睛流露出掩飾不住的驚詫,那嬸子招手喊着林梓的遠方叔叔:“你快過來看呀!你看小梓!”小林梓自己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在那一年裡快速抽條,身材越發高挑、纖細,小身闆也很挺拔,已然出落的亭亭玉立了,眉梢眼角裡都藏着秀氣。
那時小林梓高一升高二,當時的她是個内秀的小女孩,不善言談,看起來很是恬靜。她的數、理、化成績都很棒,尤其是數學,考試結束就能知道自己的分數,不是馬虎錯掉一個選擇題就是錯掉一個填空題,數學成績每次都在班級裡數一數二的,但曆史、政治、地理成績都不理想,文理分科時,林梓很堅定地選擇了理科,林梓原來所在的班被編成了文科班,所以這個班裡選理的同學被打散,安插到了不同的理科班裡。
高二第一學期的第一周的一個下午,陽光金燦燦的,炙熱難耐,小林梓穿着天藍色的短袖短款齊腰修身小衫,黑色的修身微喇長褲,兩側膝蓋上各有一排銀色小圈挂着一排黑色的流蘇,梳着高高的馬尾,搬着一摞書從二樓爬到四樓,她被編排在高二十三班。到班級門口的時候,小林梓駐足,眼睛往教室裡掃了一下,空位置隻剩下一個了,是在靠窗的第二列第四排,鄰桌女生招手向她示意,林梓徑直過去,落座。
在走過去落坐的一刹那,林梓的餘光掃到了窗邊一個身着白色襯衫、前額頭發被撩起的少年,午後的陽光灑滿了他的全身,他就那樣右手托着下巴,整個身體向右傾斜着,慵懶地望向另一側的窗外。就那一眼餘光,小林梓甚至都沒有看清他的模樣,這個窗邊少年從此就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裡,高中剩餘的兩年,大學四年,碩士兩年半,直到後來。。。。。。
“叫什麼?林紫?顔色那個‘紫’嗎?”窗邊少年問鄰桌女生林梓的姓名,“不對,是林梓,木——辛,梓。”鄰桌女生回答他。林梓沒有回頭,也沒有吱聲。窗邊少年很活潑、開朗,整個下午自習課,盡拿他同桌——另外一個男同學玩笑開涮了,逗的前排女生笑的前仰後合,小林梓也被逗笑的肩膀禁不住的一顫一顫的。
那時候早讀和自習時間,應該是前後排同學尤其歡樂的時光了吧,因為窗邊少年總在逗樂。有時候他也會比較安靜,一早上或者整個自習課基本不說話,經常安靜地看着窗外,有時穿着白色的襯衫,有時穿着黃色的T恤,有時穿着黑色的襯衫。。。。。。
後來班級抽調座位,林梓的位置被調到了中間位置第二排,和一個調皮的出了名的男生同桌。
轉眼就到了秋天,林梓是住在學校的,每個月要回去姨媽家一次,取生活費和換洗衣服,林梓那時候穿的衣服大都是姨媽家姐姐們穿剩下的,後來林梓一下長得比那些姐姐們都高了,她們穿剩的衣服林梓就基本穿不下了,姨媽才會給林梓置辦新的。
這一次林梓穿上了一件紅色夾襖,款式是中山裝款式的,純手工做的,這件衣服也是一個比林梓大了十多歲的表姐小時候穿剩下的,林梓并不喜歡這件衣服,可是她也沒有其他應季的衣服可以穿了,所以隻能穿上。褲子穿的是肥肥的黑色長褲,都要拖地了(那幾年的林梓長得快,姨媽給林梓買的鞋子和褲子、甚至衣服幾乎都是大一号的,這樣林梓再長高些也還可以穿),褲子也是手工做的,腳上踩的還是那雙體操小白鞋。
林梓嫌長頭發梳起來麻煩,回學校前又剪了個齊耳短發帶齊劉海的學生頭發型,因為額頭有個牛頭旋,額頭正中間又有個美人尖,所以齊劉海就變成了半劉海,林梓索性頭發一撩,剩下的半邊劉海就自然上翻了,明明想把自己打扮成個乖乖的學生妹,看起來卻又有幾分桀骜不馴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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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媽家距離縣城的高中有兩個小時的車程,林梓每個月自己坐車來回這麼一趟,走的都是山路、土路,一路颠簸。到學校回宿舍收拾一下,也就到了周末上晚自習的時間了(那時候,每個月最後一周的周五下午放假,周末再回來上晚自習)。
林梓穿着這一身純手工的裝束進了教室,難免被同學給盯着看,因為這樣的穿着,跟生活在縣城的女同學對比起來,就不像是一個年代的,但要說難看也确實不難看,還有點特别,林梓身形筆杆條直,人長的也秀氣,衣服雖然都是手工的,但做工精細,穿起來也合身,所以整體看起來仍不乏俊俏,挺特别的。可小林梓自己并不這麼認為,她内心是自卑的,因為在穿衣方面她幾乎沒有其他的選擇,當下流行的衣服,她都沒有機會嘗試,她有時候會被穿衣問題糗的偷偷哭泣,趴在桌子上寫着自己内心的苦惱,直到淚水浸糊掉那些帶着心事的文字。
林梓不愛笑,表情總是冷冷的,讓别人看起來就是傲傲的,不好接近。已經開始晚自習了,她快速走進教室,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剪頭發了?!”窗邊少年說了這麼一句,林梓知道他說的是自己,但她全當沒聽見。一個班級五六十個同學,聲音是嘈雜的,再說中間也隔了好幾排的距離,就算是剛分進來時,前後排坐着,林梓跟他都沒有過一句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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