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年過完了,假期也快結束了,他們又要回到那個謀生的城市了。
車上多了程淼的舅舅和舅媽,一路上的談資都是他家的親戚,誰家兩口子又吵架了,誰家孩子不懂事,誰家就知道沾光,卻一毛不拔,扣得要死,說到氣氛處,程淼舅舅甚至破口大罵,罵出的話絲毫不亞于農村婦女撒潑罵街的用詞,完全不顧忌車上還坐着外甥媳婦——林梓,林梓一言不發,厭煩處就掏出耳機帶上,這舅嘴太碎,像個娘們,雖然說了别人那麼多壞話,可碰到事上比誰都湊得歡實,既然能背後議論自己的侄媳婦,也可以背後議論自己的外甥媳婦,想到這,林梓更是厭煩他。
“淼,前面服務區停一下,尿泡尿去。”他舅很自然地向程淼發出指令,車上除了林梓,沒有任何人覺得不妥。
這個碎嘴子、愛嚼舌根、愛給人添麻煩,說話粗魯的老男人,林梓真是煩他煩透了。可這個人是程淼依賴順從、視若父親的人,他是他媽媽眼裡強有力的娘家後盾,隻要跟程淼在一起,就跟他脫不了幹系。
結了婚之後,程淼都是提前算計好了法定節假的日子,回家的次數更勤了,隻要一放假,林梓也都陪着一起回,林梓跟程淼的家庭一直處于磨合期,但對于他的弟弟,每年過年林梓都會送衣服、送鞋子,很有當大嫂的樣子,林梓也會給婆婆買衣服、鞋子、外套、夏天穿的裙子,囑咐婆婆不要吃剩飯,不要爬高,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林梓對婆婆說:“我們在外面雖然不容易,但從沒想過要你給我們置辦什麼,你隻要把自己的身體照顧好,就算是幫我們了。”
程淼媽媽偏向小兒子是不争的事實,程淼背地裡也是經常給他弟錢,被慣的啥也不是,工作那麼多年的大小夥子,沒有一點積蓄,動不動三百、五百的跟他哥要。
林梓跟婆婆說那話的意思是:我們不需要你幫,你也盡量不要麻煩我們。不過林梓打心底裡希望她能健健康康。沒想到,這話說了不到一個月,她媽就跑去鄰居田地裡幫忙幹活,把小手指頭給弄斷了,小兒子撐不住事,一個電話把程淼給追回去了,搭錢搭功夫,林梓一算,自己一個月的工資就這麼給堵上去了。
馬上中秋節,就着這個事,林梓閑聊的時候旁敲側擊說婆婆,暗示婆婆:别有事沒事全撲在大兒子身上,讓她大兒子少負點重,養老之類的問題兩個兒子半對半,婆婆裝糊塗,程淼舅媽在旁邊突然開始插一杠子。
舅媽:“小林,結婚你家怎麼沒來人啊?來了也好都見見面呀,這結了婚了,面都沒見過呢。”
婆婆立馬接上話:“對呀,有空讓你爸媽來一趟玩玩,要是你爸媽近,結婚之前走親戚,送東西,家裡有的風俗一樣都不能少你的。”
林梓聽她們一唱一和的心裡很不舒服,林梓和原生家庭之間的事情是跟程淼講過的,至于他有沒有跟他媽講,林梓是不知道的,但這個時候林梓非常希望程淼能站出來幫她講話,可是他沒有。
林梓:“兩家離的遠的,都是兩邊辦,歲數大了,來回折騰也不方便,再說,我們大年三十結婚,總不能在這過年吧?”
程淼舅媽:“就算過年春運不方便,你們這都結婚大半年了,這一大家子還沒見過你家人呢。”
林梓:“結婚的時候,我姐和姐夫來了呀。”
程淼舅媽:“不就是你那個頭不高的表姐嗎?”程淼舅媽眼裡藏不住的蔑視。
你一言我一語,說話越來越沖,她居然敢蔑視自己的娘家人,林梓惱了,扔下一句話:“我爸媽來不來還成事了?!管的倒挺寬!”扔下這句話,氣沖沖的上樓了,這下好了,他舅媽不願意了,直接開罵。
程淼舅媽:“小逼崽子,你他媽敢給我甩上臉子了,吃你的喝你的了?。。。。。”
林梓聽到罵聲氣不過立馬下來,搬了個凳子,坐在一樓客廳正中間,面向他們家人,氣急了,像機關槍一樣一頓掃射。
林梓:“我就問你(林梓指着他舅媽),你憑什麼罵我?!罵我也就罷了,還罵起家長來了,輪得上你罵了嗎?你問問她(林梓指着婆婆)要不要罵家長?你是誰?我就問問你,結婚父母沒來怎麼了?我們家的事你知道什麼?你憑着什麼在這評頭論足?”。
婆婆:“沒人罵你。”婆婆在那和稀泥。
林梓:“少來,我不聾”。
林梓不耐煩的瞥了婆婆一眼,整個過程程淼全看到了,他就坐在沙發上抽悶煙,不但不幫着林梓講話,反而讓林梓閉嘴,林梓看程淼這吃裡扒外、窩裡橫的窩囊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林梓:“我父母是沒來,那又怎麼樣了?你們吃什麼虧了嗎?要你們彩禮了嗎?結婚的三金你有嗎?沒有我也沒要吧,你們跑哪個小攤上買了兩副耳墜,不過一個月就生鏽了,我說什麼了嗎?房子你們有嗎?不但沒有,房租還是我付,你問他,(指着程淼)是不是?!你問他,我見過他錢嗎,你問他欠我多少錢,你們還在這跟我橫,憑什麼?!什麼都不知道,就閉上你們的嘴,省的讨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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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梓接着沖着她婆婆說:“知道你不容易,什麼都不跟你要,還定時給你錢,你心裡得有點數吧,今天整個事,明天整個事,一碗水端得平嗎?你兒子窮得叮當響,你以為他多有錢?天天鼓搗我們填你小兒子,早就煩你了,知道嗎?一點數都沒有,你兒子欠我錢知道嗎?欠我錢你還想着給我借錢幫你小兒子結婚?大兒子自己花錢結的,也讓你小兒子自己結!”
她婆婆不緊不慢的說了一句:“欠你錢怎麼了?都結了婚了,什麼你的我的?”
标準的既得利益者,得了便宜還賣乖,林梓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林梓:”是,結了婚了,所以他周轉不開我就轉錢給他救急呀,填你們就是不行!”說着“啪”的一巴掌甩在桌子上。
程淼舅媽:“你看給你厲害的!給你喝藥為什麼不喝?!”程淼舅媽看程淼媽媽話裡示弱,故意挑事,捏林梓的斜子。
林梓怒目圓睜,咆哮道:“滾蛋!倚老賣老,給臉不要臉的老東西!”
“你媽的!”程淼罵道,拿起一聽沒開封的可樂就扔,“嗖~”的一聲,林梓身子一偏,一聽可樂從林梓肩膀飛過,撞在偏房門玻璃上,“哐啷~”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
林梓看着程淼扔出易拉罐裝可樂未收回的手,不再咆哮,平靜的說:“你欠我的錢,今天立馬還,一分也不能少!”
說完,林梓上樓把門鎖上,一晚上沒下來,程淼自始至終都沒去跟林梓講一句話,反倒跑去跟他舅媽訴苦,說林梓平時多麼多麼強勢。
程淼人不壞,但不知道如何跟林梓溝通,更沒有能力平衡原生家庭和林梓之間的關系。
林梓第二天叫了一輛出租車準備去機場,臨走之前她婆婆求着拉着不讓林梓走,程淼舅媽低聲告訴程淼:“小林走了。”程淼窩在樓下沙發裡睡覺,沒有起來去攔林梓。他大男子主義,傳統思想很重,潛意識裡就希望林梓能像農村裡娶的小媳婦一樣,乖順、聽話,但林梓不是農村的小媳婦,有文化,有思想,能掙錢,他沒有能力處理和林梓之間的關系,根本駕馭不了林梓。
這一場,鬧下來,林梓把之前郁結在内心的不舒服全發洩出來了,其實,林梓并不認為和程淼有什麼過不去的,雙方也沒有什麼原則性錯誤。但他與原生家庭甚至親戚聯系太過緊密,林梓又很獨、希望他和他家那些亂七八糟的關系劃清界限,有點分寸感,林梓不希望他們的生活總被打擾,不喜歡他們家和親戚有點什麼事都找上他,她不喜歡自己的男人被呼來喚去的,但他并不這麼認為。
兩個人的認知、觀念存在嚴重的分歧,這一鬧,中秋節林梓跟着他奔波而來,又獨自買了機票飛回去,程淼他們家都覺得這婚怕是要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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