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林梓大着膽子走到了老師的辦公室門口,打了報告。
“進來。”樊老師往門口看了一下,她對林梓有點印象,那個最矮的小女生。
“老師,您好,我叫林梓,校服我能不定嗎?”
林梓期待地仰頭望着老師,老師這個職業在林梓心中一直是神聖的,尤其是班主任。
因為一二年級班主任黃老師的鼓勵和表揚,讓她開始對學習有了興趣,因為三年級班主任的年輕活力和對外界的描繪,她開始對外面的世界懷有期待,因為四五年級班主任的信任和支持,讓她沉冤得雪,重拾信心。
任何一個班主任都是她階段人生的啟蒙導師,她相信這個班主任也一樣。
樊老師并沒有去問問這個孩子為什麼提出這樣的要求,可就算不問,大概也能猜的出來的,為了省錢而已,為什麼要省錢,每個孩子背後都有自己的故事,他管不了那麼多,他能做的就是能讓這些孩子考個好成績,将來能有個好前程。
“都報上去了,得訂。”樊老師的語氣不容置疑,林梓懵懵懂懂,隻能自己回去。
可要細想想辦事流程,訂校服,孩子們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對應不同的尺碼,身高剛剛量完,數據都沒報上去,怎麼就退不了了呢?
樊老師當然有自己的考量,他不想麻煩,也就懶得多事,給林梓退了,她再跟其他同學一說,都退了怎麼辦?
再說了,當初報名的時候是其他老師代辦的流程,錢也是别人收的,交的錢分别對應什麼費用,家長跟着的就問問,比如夏冬,不需要的,直接就劃掉了,而林梓是自己來報的名,老師說多少錢,她以為是統一的,問都沒問就把錢給交上去了。
既然不能退,那就全當給自己買了套新衣服,不過是貴了些,她壯着膽子又向老師提了個要求,“老師,那我的就訂大點的碼,這樣我就可以多穿幾年了。”
她記得在她的成長過程中,她經常穿袖子短或者褲腿短的衣服,這次一定要大一點,這樣穿着也會暖和些。
樊老師答應了林梓的請求,沒有多說一句話,如果他能心思細膩點,詢問一下林梓的家庭情況,後來的林梓或許在班級裡能得到更多的溫暖,她也就不至于逐漸變得淡漠人情了。
中秋節前夕,校服發下來了,如林梓所願,她領到了大号的,上衣長到把整個屁股都包起來,就像是穿了件大人的衣服,她環顧了全班才發現,班級裡有半數都沒有訂校服,包括雅婷。
林梓抱着藍色的校服回到家,甄玉針看到深藍色的上衣,兩邊袖子上還有一大塊白,把林梓狠狠地罵了一頓,她覺得那破衣服不吉利,嫌林梓交錢的時候不問清楚。
“算了,别罵了,就當給孩子買了件新衣服。”林成盛阻止道。
後來那身校服,林梓一直仔細地穿着,她成了她青春期裡一件很重要的衣服,它跟了林梓很多年,跟着她去了很多地方,跟着她經曆了很多事,那是唯一一件沒有被她穿破的衣服,一直跟她到高中畢業,穿到身上,小的就像茄蓋子一樣,直到再也穿不下為止。
初一上學期的期中考試到了,林梓盼着這場考試盼了很久了,她帶着很平常的心态來參加這場考試,隻是想知道自己在班級處于一個什麼樣的水平,跟其他同學存在怎麼樣的差距。
差距肯定是有的,不說别的,首先就是英語,因為除了她,所有的同學都參加了暑期的英語培訓班,開學之後,老師照着原來的進度繼續往下講,她落下整整一個暑期的課程,英語音标她完全沒有學,她不敢開口朗讀,怕讀錯,隻能在老師領讀的時候快速标上漢字。
早上好——狗的毛呢
晚上好——狗的疑問呢
見到你很高興——那次吐迷途遊。
有一次英語課本掉地上,被同學撿到,挨個傳遞了半個班級,所過之處必引得哄堂大笑,那是林梓第一次因為學習哭泣,被自己氣哭的。
還有就是時間上的差距,早上6:00——7:00上早自習,可林梓家裡沒有鐘表,剛開始她總是起晚遲到,被老師罰站,她覺得那是一段恥辱的經曆,她并不是一個遊戲學業的壞學生,可即使這樣仍然不舍得花錢買塊小鐘表。
後來為了避免遲到,她晚上一直處于淺睡眠狀态,有點動靜,她就會醒,醒來她就穿上衣服,點着油燈看書,等透過小木窗看到黎明的光亮,她就洗洗臉去上學。
有一次判斷錯誤,因為那夜的月太亮了,她穿上衣服就往外跑,直到跑出來發現路上一個人影都沒有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起早了,可是早了多少,她不知道,她也不想再回去了,硬着頭皮往學校的方向走。
整個村子寂靜的可怕,她用圍巾把頭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隻留兩隻眼睛在外面,她哪裡都不敢看,死死盯着前面的路,生怕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把自己吓死。
她終于到了學校,可是所有的教室漆黑一片,她沒有教室鑰匙,她也不敢獨自待在教室外面,她走到職工宿舍,安靜地等在外面。
她環視着四周,審視着每個有黑影的角落,她默默承受着黑暗裡的無助恐懼,直到聽到老師夜尿抨擊瓦罐的聲音,那顆懸着的心才稍稍沉下來,在黑夜裡找到一點點的安全感。
教職工宿舍旁邊就是江韻潔她們幾個的宿舍,雖然恐懼黑夜,但她沒有去打擾,她安靜的不能再安靜,連喘氣都不敢大聲,她不想讓她們知道自己傻傻的這麼早來學校。
她覺的這是一件不太體面的事情,至于為什麼不體面?她也說不上來,大概是因為家裡沒錢,買不起鐘表,大家都知道她窮,她卻不願意公開承認,用小小的自尊,拼盡全力撐起大大的體面。
終于,初二教室的燈亮了,她感覺整個世界都亮了,她大踏步走過去跟初二的學姐打招呼,今天她沒有遲到,她是第一個到的。
“快進來,你班還沒開門,先坐在這暖和一會~”學姐笑着招呼她進去。
“笑靥如花”,她覺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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