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過後的第二天,天晴了,伴随着泥土的氣息,六月的清晨真的讓人很舒爽,可是林成盛祖孫三人吃不上飯了,因為他們的廚屋塌了。
天還沒有亮的時候,林雲君偷偷來前院看過,他爹娘的廚屋塌了,内心極度掙紮以後,他還是狠了狠心去上班了,鐵了心不管了,他覺得非得讓爹娘吃點苦頭才能放棄繼續撫養這個孩子。
看着倒塌的廚房,唉聲歎氣的爺爺奶奶,還有昨天夜裡的那場痛哭,她的眼睛又腫成了桃子,她不想去學校讓人看笑話,她陪着爺爺奶奶,一點點把她們吃飯的鍋扒開,把原來的廚房,現在的小土堆一點點清理出來。
這一天,門外人來人往,視線對上了,他們就跟林成盛和甄玉針打聲招呼,有的幹脆低頭快走幾步,總之都躲的遠遠的,他們心裡很清楚,既然自己的兒子兒媳都不管,他們算什麼?好人不是随便做的,做不好就得罪了人,明知道會得罪王蓮鳳林雲君兩口子的事,他們可不幹。
“你看了不?咱老了,人家都用不着咱,就都看不起咱了。”林成盛情緒低落地對甄玉針說道,又轉過頭對林梓說道:“妮兒,你看咱現在多難,咱得長志氣過。”
類似的話,奶奶和爺爺說過太多,林梓聽多了,她也感覺生活好無助,所以她更加賣力的幹活,她能看到的重活就跟奶奶爺爺搶着幹。
有一個多月,林梓和爺爺奶奶都是在漏天的廚房裡做飯填飽肚子的,偶遇陰雨天,林成盛特意買了一塊很大的塑料布,撐在漏天廚房的頭頂上,再苦再難都沒有想過向林雲君開口,那段時間,林楠楠和林恒也不去前院吃飯了,林恒看到林成盛和甄玉針,頭甚至都不擡一下,更别說說話了,林楠楠是吃的心眼子比較多,偶爾還是要到廚房裡瞧一瞧,看看林梓他們有沒有偷吃什麼好東西。
麥收的時候的,地排車一直被王蓮鳳占用着,麥子再不收的話,馬上就會迎來一場大暴雨,這一年的糧食就有可能被糟蹋在地裡,林成盛實在沒辦法,隻能去求助他那個嫁在當地的堂妹家的兒子,也就是林梓的表叔。
那天烏雲密布,狂風肆虐,表叔開着他的機動三輪車行駛在林梓家的地裡,剛裝到車上的麥垛被狂風瞬間掀翻在地,年邁體弱的林成盛和甄玉針,還有幼小的林梓在這種畫面裡,顯得如此的弱小和無力,當時的林梓眼望着烏雲漫天,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和爺爺奶奶在生活中是如此的可憐,如此的無助。
當天晚上,林成盛和甄玉針似乎是向生活低了頭,林成盛低沉着聲音,很認真地跟林梓商量道:“梓梓,咱太難了,老的老,小的小,你聽話,回家吧。”甄玉針默不作聲,眼淚卻在嘩嘩一直流,她哭生活的苦,也哭即将離别的苦,雖說平時對林梓非打即罵,可一想到,真要把這孩子送走了,心裡怎麼舍得,畢竟在自己膝下養了那麼多年。
“我不走,我以後努力幹活,好好喂羊喂兔子,我自己供我自己上學,我聽話,隻要别把我送走,嗚嗚嗚。。。。。。”林梓想盡自己所想去減輕爺爺奶奶的負擔,她的生活裡早已失去父母,奶奶和爺爺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雖然這些年過的很苦很累,挨打挨罵,但在奶奶爺爺身邊她也能感受到溫暖,她習慣了這的一切,從沒想過改變。
那夜,祖孫三人哭的泣不成聲,人間的冷暖他們嘗盡了,但隻要林梓能繼續留在爺爺奶奶身邊,她就依然對未來充滿希望,如果她繼續留在林成盛和甄玉針的身邊,那麼他們的暮年生活也會繼續擁有希望。
剛滿12歲的林梓想盡一切辦法省錢,她把自己不能穿的舊衣服剪掉,然後自己再把一塊塊拼接成一件新的衣服,補丁摞補丁,她也一直穿着,夏天的中午,村裡的所有人都在樹蔭下三五成群的打牌、聊天,看着爺爺奶奶能加入其中,她就很幸福。
但林梓自己則頂着毒辣的大太陽穿梭在苞米地和花生地裡,這個時候雖然過了麥收,也還沒到秋收,但卻是雜草橫生的時候,如果不除,就會影響莊稼的生長,别人家都是年輕壯勞力幹活,她家隻能靠她,既然幹的慢,那就充分利用時間。
背着小糞頭子從樹蔭裡涼快的人群中穿過的林梓會聽到各種聲音。
“你看梓梓這個小閨女,我就沒見過這麼懂事的小孩子。”
“這個小閨女能屈能伸也有自己的小性子,幹活也是好樣的,聽說學習也是好樣的,你看她叔家那個,也就比她小一歲,照着她差遠了,啥也不幹,學習也不行。“
“這麼點的小孩子,這麼熱的天,讓她爺爺奶奶在這涼快,自己一個人跑到地裡幹活,也不嫌熱也不害怕,人家是咋教育的這孩子。”
也不知這些人是不是故意說給林梓聽的,總之,林梓聽了很受用,心裡美滋滋的。
秋天,林梓已經習慣了自己作為幹活的主力了,刨花生,掰玉米,該往家裡的收的莊稼他們都收回去了,林梓豁出了自己的力氣去多幹活,幫爺爺奶奶多承擔,爺爺奶奶心疼她幹活累,這一年裡,奶奶不再經常沖她撒氣,雖然生活苦了點,精神上反而更放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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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平靜的日子還是被打破了。
秋老虎還是有點厲害,雖然已經立秋了,忙着幹活的小林梓還是被熱的汗流浃背,因為人家都用牛車或者拖拉機往家裡拉玉米杆,林梓是自己拉的,爺爺在後面幫她推着助力,因為他們雖沒有拖拉機,但是有牛,可王蓮鳳霸占着不讓他們用。
她使出自己渾身的力氣去拉車,這樣爺爺就能輕巧點,回到家,爺爺心疼他,給了她兩毛錢讓她去買雪糕解解乏。
林梓坐在門嵌子上邊休息邊吃着雪糕,和爺爺奶奶開開心心的聊天,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誰給她買的雪糕?我也要吃!”林楠楠從街上玩完回來,看到了林梓手上的雪糕,一臉不服氣的說道。
“誰給她買的?!我給她買的,現在吃東西的時候看到她了,幹活的時候呢,門口那一大車子玉米杆是她自己拉來的,我給她買根雪糕,你還攀比,幹活的時候你咋不跟她攀比?!”這是林梓第一次見爺爺理直氣壯的站在自己一邊說話,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沒有打敗林楠楠的痛快,卻有種被看見、被公平對待的欣慰。
林楠楠看着爺爺生氣了,就沒敢吱聲,可她回到後院是怎麼跟王蓮鳳學的話,林梓沒有想過,林成盛和甄玉針也沒有想過,因為他們問心無愧。
可是在不講理的人面前,問心無愧招來的不是理解,反而是一場惡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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