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四年級這一學期的期末考試成績出來了,有些同學學習很努力,成績就上來了,而有些同學呢,不知道怎麼了,請假,遲到,成績也不同往常了,這次考的好的同學呢,老師希望你們能再接再厲,考的不好的同學呢,也不要氣餒,要加把力把落下的成績趕回來,好不好?”四年級一班的班主任程老師拿着一沓卷子,還有獎狀、獎品走進教室,開始訓話。
林梓低着頭,她是個敏感的孩子,她感覺老師在說她,初秋的時候她請了幾次假,是爺爺奶奶讓她請的,因為地裡的活幹不過來,嬸子找茬,兩家的活本來是在一起幹的,可剛忙完她家的,她就讓林雲君出去上班賺錢,不讓他插手爹娘的農活。
最初的時候是這樣,有一次是剛開學後的一個周末,一場雨後,花生地裡長滿雜草,吃過午飯,王蓮鳳喪着臉跑到前院跟公婆說,她去地裡拔草了,其實她拔的是自家地裡的草,之所以跑到前院去說,是看不得林梓閑着,雖然林楠楠也閑在家裡。
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甄玉針自然明白王蓮鳳的意思,立馬問道:“你去哪塊地?我讓梓梓去找你。”婆婆看兒媳婦的臉色習慣了,沒辦法,誰讓她和丈夫林成盛越來越老,越來越需要用人,誰讓她的大兒子不争氣、裝傻、不負責任!
“我去加西那塊花生地。”王蓮鳳臉色明顯好看了很多。
而此時的甄玉針并不知道林梓去哪裡了,其實周末的林梓也不過中午這一會的時間是閑着的,下午她也要下地去放羊,還要給兔子割草,所以中午這一點的時間她會想着法子去玩,這一天,她和林楠楠一起跑到堂嬸家裡去看電視劇《白蛇傳》了。
甄玉針踮着小腳轉了好幾圈,才找到林梓,看到她在堂嬸家煽着風扇看電視,滿頭大汗的甄玉針被氣的火冒三丈,幾步跨到林梓後面,“啪~”的一個巴掌拍在林梓的頭上,大聲罵道:“大熱天我到處找你,你這小死妮子倒是會享受!趕緊給我滾回家,下地去!”
這不是甄玉針第一次打林梓,稍有不順,她就會打林梓,趁林梓脫了衣服睡在被窩裡的時候,扭她的臉,捶她,掐她的大腿,因為睡下的林梓就跑不掉了,可以讓她把白天積攢下的怒氣盡情地發洩出來,所以,很多個晚上,林梓都提心吊膽,她也不知道白天什麼時候不小心就得罪了奶奶,晚上又要慘遭一頓毒打,但這次是林梓印象中第一次被打頭。
被打的眼冒金星的林梓被氣瘋了,毫無準備的一巴掌拍在她的頭上,拍壞了怎麼辦?明明楠楠也在旁邊,憑什麼這樣對自己?她沖甄玉針歇斯底裡地吼道:“你憑什麼無緣無故的打我?!把我腦子打壞了怎麼辦?!我就中午看這一會電視怎麼了?!我就不去,我今天就啥也不幹了,愛咋滴咋滴,你打死我吧!啊啊。。。。。”她沖奶奶歇斯底裡的喊叫道,她恨,平時打在她身上也就罷了,憑什麼要打她的頭!
林梓和奶奶之間的戰争從那時候就開始了,甄玉針忍受着多年的夾闆氣,辛苦養大的林梓越來越有自己的主見,越來越不順從,除了打、罵、撕書、冷暴力不搭理林梓,再沒有其他的辦法,這一次林梓跑掉了,王蓮鳳等了她一下午,都沒有等到她的影子,當她意識到等不到林梓的時候,就在田地裡破口大罵起來。
第一次罷工的林梓嘗到反抗的解氣,可晚上呢,她沒地可去,還是要回家的,可是她不敢,她不知道奶奶甄玉針會怎樣對待她。
甄玉針做了一大家子的晚飯,把王蓮鳳一家子叫來一起吃,她把林梓沒有去下地的緣由悉數告訴了王蓮鳳,沒有人顧忌林梓的不在,在他們眼裡,辛苦養大的孩子膽子肥了,敢造反了!這是了不得的事情,是他們所不能容忍的。
而躲在院子外面的林梓聽的清清楚楚,她第一次發現,雖然經常打她但也疼愛自己的奶奶在向自己又恨又怕的嬸嬸告自己的狀,黑夜裡,她一個人蹲在院子外面無助地流眼淚。
看林梓一直沒回家,奶奶甄玉針心軟了,爺爺林成盛開始擔心了,這麼晚了沒回來,别出什麼事,兩個人拿着手電筒雙雙出去找的時候,看到了蹲在角落裡,縮成一團的林梓,這一晚,提心吊膽的林梓睡下後,奶奶并沒有打她,可有人饒不了她。
一直站在後院門口偷聽的王蓮鳳知道林梓睡下了,跟個妖怪一樣呼啦一下跑近前院堂屋,站在門口扯着嗓子罵:“這個死妮子,膽子大了!敢不下地了,你這才多大?才十一歲就敢這樣!以後還了得?!行,既然你不給俺幹活,以後咱就各幹各的,恁一家三口的地,恁自己幹,别找俺!”又沖公婆喊道:“不是俺不管恁,是這個小死妮子鬧的,如果讓俺管恁也行,除非這個小死妮子滾蛋!”
王蓮鳳說完走了,自始至終,林成盛低着頭抽旱煙,甄玉針臉上的表情極其的尴尬,她們老兩口越來越忍氣吞聲,王蓮鳳越來越嚣張跋扈,目無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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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梓躺在被窩裡,聽着王蓮鳳機關槍般的亂噴,頭痛的厲害,她甚至想讓自己趕快睡去,永遠不要再醒來。
“你不能了不?你咋不敢吱聲了?都是被你鬧的,你就是攪家星,以後我和恁爺爺年齡都大了,幹不動了,地裡的活你自己幹吧!”甄玉針聽了王蓮鳳的話,氣的頭亂晃蕩。
“妮兒,你以後可别那麼有性子了,她要是真不讓恁叔管咱,咱老的老,小的小,可咋整?”林成盛說完深深地歎了口氣,老了真難啊。
王蓮鳳說到做到,雖然有活的時候,林成盛一定會帶着林梓先給小兒子家幹,幹完王蓮鳳準找茬吵架,剩下林梓爺爺奶奶一家三口的活不管了,整個秋季,林梓放了學就下地,中午也一個人耗在地裡,實在忙不過來就請假。
有一次給花生打農藥,奶奶和爺爺兩個人弄一桶,她自己一個人弄一桶,一台家用噴霧器,十一歲的她一個人去河裡灌水,一個人用盡全身力氣咬着牙把裝滿藥水的噴霧器背上身,背帶脫鈎,整桶水從背上滑下來,鈎子在腿肚子上深深劃了一道口子,她沒有告訴爺爺奶奶,也沒有去醫院,散養的孩子到底是好養活,身體沒問題,那道口子很快結了痂,但在身上留下了終身不可泯滅的傷疤。
等爺爺奶奶灌好一桶藥水回來,她的那一桶已經打完了,她在堵着氣的幹活,也在堵着氣的生活,還在堵着氣的學習,那時候的她暗暗發狠,長大以後,她絕對不會再讓自己過這種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
可是,田裡的農活,精神的壓力,不良的情緒到底是影響了她的學習成績。
“林梓,你和程明并列第五,但是你退步了,程明往前進了好幾個名次,所以這最後一個“三好學生”的獎狀不能給你,應該發給程明,希望林梓你寫學期能把成績提升上來!”班主任程老師意味深長地看着林梓,林梓把頭深深地埋進書桌裡,眼淚啪嗒啪嗒落滿了寫字本。
第一次沒有拿到獎狀的林梓覺得在同學面前丢了臉,她不覺得請幾次假就能影響學習,她記恨着奶奶的那一巴掌,一定是奶奶的那一巴掌打壞了她的腦子。
“都怪你!你打我的頭,打的我的腦子不好使了,我今年沒得到獎狀,都怪你!你以後再敢打我的頭!就不行!嗚嗚嗚。。。。”放學之後一直憋着眼淚的林梓,回到家終于爆發了。
甄玉針疼愛她的前提是她要聽話,回到家就哭哭啼啼,對她怒目而視的小丫頭,她怎麼能容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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